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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第1页）

顾登恒没有回话。顾泽列跪在地上，一面卑微狼狈地痛泣，一面又说着自己多日的反省，以及对父亲的关心。

许久后，顾登恒听他持续哭声里假意惺惺的音调已经开始变味了，才半是好笑又半是无奈地问：&ldo;你说朕，是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rdo;

顾泽列膝行爬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腿殷切道：&ldo;父亲，父亲莫要听了那小人谗言。你我父子深情，相伴近四十年，我怎能骗过您瞒过您?又怎舍得叫您失望让您难过?!血浓于水，哪是他人肤浅能懂的?&rdo;

顾登恒缓缓低下头，看着他儿子的脸说：&ldo;你怎舍得?你叫我失望的，哪只一件两件。除了朕这条命你不敢要，还有什么你不要?&rdo;

顾泽列面色苍白地一震。眸中闪过受伤与绝望。

他用力吞了口唾沫，那一刻悲伤蜂拥而至。顾登恒看他，都信这份感情是真的为了自己。

&ldo;父亲‐‐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rdo;顾泽列脸上仍挂着鼻涕，却无暇关心自己的仪容，他哭诉道：&ldo;父亲，是儿不孝，处处办事不力，叫人抓住把柄。您说得对，儿子无能啊，若非无能，岂会沦于今日?为何大哥处处就受人喜欢，偏偏到我不行!我日日为您忧心，只望能替您分担，可偏偏成了别有所图。倒请问，真是儿子别有用心，还是他人早就心有偏颇?&rdo;

&ldo;你为朕分忧?&rdo;顾登恒点头说，&ldo;你为朕分的这忧，将朕大半生的基业险些尽数操毁。朕在前面治贪，你在后面同污。朕在前面劳形，你在后面享乐!你这忧分得甚合朕心呐，朕真是辛苦你了。朕对你的确不够宽容，不够理解，不够关心。朕应该让你去大理寺，跟着御史公好好学习分忧。&rdo;

&ldo;父亲您何必对我阴阳怪气?&rdo;顾泽列深吸口气，用力点头，表情决绝道：&ldo;好!大哥当时一死以证清白，父亲就念了他半生，也成了他一世贤名。儿子现在身上一无所有，能叫您信的只有这一颗心。我今日就给了您!&rdo;

他后半句话已哽咽难以成句：&ldo;您若能一直记得我……不，不求像大哥，能偶尔记得我，就不算我白活。孩儿这一生，最崇仰的就是父亲。您……保重!&rdo;

说着冲过去打碎案上瓷瓶，抓起碎裂的瓷片，就要往脖子上抹。

第133章上郡

因为手指抓得太过用力，顾泽列的手还未碰到脖子，已经先有血水渗出。

可在他手指发力前，一道寒光先打在他的手背，瓷片应声掉落。

从始至终，顾登恒都坐着未曾动弹。

&ldo;父亲……&rdo;顾泽列脱力趴在地上，手心朝上，声声泣血道：&ldo;不用拦我，何必拦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与其一辈子受您猜疑，不如干脆一些，我也能给自己留点尊严，父亲，您……&rdo;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顾登恒。一刹那望进对方的眼睛，仿佛落入无尽的寒渊。

他从未想过顾登恒会这样看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仿佛自己一切所谓都不过是个笑话，他在看自己闹这个笑话。

后面的话，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像块石头哽在他喉咙里。

卧房里安静异常。

侍卫蹲下身，在旁边收拾碎瓷片。顾登恒挥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待人全都离开，才重新审视起自己面前的人。

两父子互相对视，小心地猜测对方的心思。

顾泽列求败认错，向他乞怜。

顾登恒扯起嘴角，露出苦笑。

每次自己做好决定，以为能狠下心，强硬起手段，叫顾泽列长长教训，到了最后，看见他，都会忍不住开始动摇。

哪怕知道是假的，可还是想信。

自欺欺人多简单呐。也叫人舒服。他是皇帝，有什么不能做的?

顾登恒仔细想想为什么，大抵是每次顾泽列都能抓到他的痛处。

他可以对你孝顺，对你甜言蜜语，对你说尽所有你想听的话，迷惑心智，要你忘乎所以。也可以直戳你的秘密，勾起你的同情，叫你无法反驳。

他多聪明?窥觑得一清二楚，连自己都要输了。

顾登恒时常想，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却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正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他有许多事情就是不能做。

他往日的纵容，未能将他拉回正途，终于，报应来了。

如果顾泽列不玩所谓的以死相逼，或许他还不能如此清楚地认识到，有些事情，已经是无可挽回。

现在，他心中仅余下无尽失望。

&ldo;你不愧是我的儿子。&rdo;顾登恒说，&ldo;还好朕这皇位得来容易，大哥不欲与我争抢。你算计朕的功夫，要是能去谋算天下，这皇位朕给你也不算什么。可你如今的德行，你满嘴的谎言，你口口声声之词，朕问你，你拿什么和你大哥比?&rdo;

顾泽列猛一抬头，听到后半段的时候，原本悲戚的表情变得复有攻击性。目光狠狠刺向床上老人。

&ldo;哈哈哈……儿子?这个身份，我没有享受过。您今日说了，我就告诉您。&rdo;顾泽列指着心口问，&ldo;从小到大，您何曾认识到自己偏心?&rdo;

顾泽列说：&ldo;您年轻时，为人严肃，不容辩驳。我等在您身边凡事都要小心翼翼，生怕犯错。可您偏偏讨厌怯懦。我等又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有大哥，无论他做什么，您都要称赞两句。他可以自由自在毫无拘束，我们却要处心积虑地讨好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