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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我记得这个名字。

妈妈住院时，我拿到又一次的ct结果，与医生交谈之后，知道癌细胞已经转移扩散，疼痛感会越来越强烈。我心情沉重，拖着步子返回病房，看到妈妈病床前坐着一个阿姨，而妈妈眼里含着泪水。她性格坚强，从不曾在访客和我们面前流露悲观情绪，我吃惊地在门口站定。

只听妈妈说：&ldo;雪萍，你见过他吗？&rdo;

那个阿姨说：&ldo;是的，那年我哥哥生了孩子，我回家看望，偶然遇上了他，后来我们一直有联系，不过也只是通个电话，相互问候而已。&rdo;

&ldo;他也住在省城？&rdo;

&ldo;不，他只是来探亲。&rdo;

&ldo;那，他……还好吧？&rdo;

&ldo;每个人评判好与不好的标准不同，我觉得他是平静的。&rdo;

妈妈的声音微带颤抖：&ldo;不，他肯定恨着我。我……&rdo;

我愕然，只见那位阿姨握住了妈妈的手，打断了她：&ldo;燕子，有些事我们必须放下。&rdo;

妈妈叫严小燕，在我童年时，爸爸似乎还叫她小燕，中年过后，他甚至直接叫她老严，我曾和子东窃窃私语议论，如此称呼老婆，真是老干部腔十足。这还是我初次听到有人用这个昵称来称呼她，只见她猛然摇头，面孔一瞬间扭曲了，我吓了一跳，连忙进去：&ldo;妈妈，是不是又痛得厉害了？&rdo;

那位阿姨说：&ldo;怪我不好，让你妈妈激动了，你是可可吧，来，帮你妈妈倒点水。&rdo;

我依言倒了一杯水过来，妈妈已经调整平稳呼吸，跟我介绍说：&ldo;可可，这位是梅雪萍阿姨，当年我们在一个地方插队。她特意坐三个多小时的长途车赶到省城来看我。&rdo;

&ldo;谢谢梅姨。&rdo;

妈妈是北京人，当年没有像她一同来插队的同学那样返回原籍，而是留在省城汉江市读书、工作、定居，这是我头一次见到她知青时代的老友。梅姨看上去比病前的妈妈要苍老得多，衣着简朴，不事修饰，不过神态中自有一种安宁镇定的气度。她微微一笑，站了起来：&ldo;我要去取药，再赶末班车回去，燕子，你好好休息。&rdo;

妈妈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点了点头：&ldo;你住得太远，我不留你。可可，帮我送一下梅姨。&rdo;

我陪梅姨出来，到电梯边，她站定，轻声说：&ldo;可可，不要难过。&rdo;

我怔住，随即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ldo;梅姨，我妈妈是不是已经知道她的病情了？&rdo;

&ldo;她自己就是医生，很清楚你们对她隐瞒的是什么。放心，在这方面，她有足够的心理准备。&rdo;

可那是我的母亲，她再怎么达观，我也没办法因此做到松一口气。梅姨当然清楚我的感受，她留下电话和地址，嘱咐我好好照顾妈妈，有事立刻通知她。我点头答应，并没有探究她们过去的生活。

一个月后，妈妈病逝。我给梅姨打了电话，她赶来出席了追悼会。她握着我的手，对我和弟弟说：&ldo;节哀。上次我过来，你妈妈对我说过，她之所以拒绝进一步放疗，就是希望走得从容，让儿女在回忆里保留她健康时的样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