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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好个贾宝玉，略略挺直了身子，毫不思索张口便道，&ldo;回皇上，若是自照，自然是鹤冲天无事小神仙，但六丑单衣试酒更好，周邦彦的诗也妙，宝玉都爱。&rdo;

康熙微笑颔首，看来十分满意，又指诗集道，&ldo;这本倒像是他的口气，你若能背上两首周邦彦的词，便赏你一看，并赐你的座！&rdo;

宝玉站得更直了，微笑道，&ldo;这有何难‐‐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远池波，鱼戏动新荷。&rdo;

他声音清亮，此时笔直的站在那里，真是一表人才，朗朗背诵之声环绕屋宇。屋内极静，像是也吹来了暖热的暑风，黛玉也是惊艳不已，只怪雪芹曲笔，写了宝玉的痴狂，不写他格外出色的待人处事、满腹才情！

众人似是都听住了，宝玉顿了顿，又念道，&ldo;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这当是周先生早年所作。&rdo;

康熙声音中的笑意更浓了，&ldo;好，朕倒被你勾起了想念畅春园的心，那六丑可是长调，你背的下来么？&rdo;

皇帝点名，宝玉当然得背，他挺了挺胸，大声道，&ldo;当然背得‐‐正单衣试酒，恨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为问花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钗钿堕处遗香泽。乱点桃蹊，轻翻柳陌。多情最谁追惜？&rdo;他的声音突然变了，有些惆怅低沉，似是有无限心酸情思，回回荡荡。&ldo;但蜂媒蝶使，时叩窗隔。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静远饶珍丛底，成叹息。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欹侧。漂流处、莫趁cháo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rdo;

这一阕词背到最后，他声调渐远，屋内更是死寂，良久康熙才道，&ldo;好！给他坐！&rdo;

一个中年太监搬来个绣墩，宝玉却不坐，请了个跪安，&ldo;万岁，奴才可否把这座让给妹妹们，自己站着。&rdo;

屋内伤感的气氛突然松动了，周围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康熙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半晌才乐不可支地道，&ldo;老佛爷说得不错，你果然是怜香惜玉种子！&rdo;

黛玉也忍不住莞尔，却听得康熙道，&ldo;不过，你那二妹妹可以坐，林家丫头却不能，难道我只考校贾家小子的才学？子清心里不舒服了。林丫头，你也说说，你爱哪首词？&rdo;

黛玉暗叫侥幸，也不敢犹豫，福了一福，&ldo;美成先生写荷绝句，奴婢不能免俗，也是极爱，然花气清婉一句，更将桂花写尽，绕佛阁实为至爱也。&rdo;一套文绉绉奏对格式下来，又是自称奴婢，她心中倒是好笑不已。

康熙微微点头，又道，&ldo;绕佛阁倒是冷僻，能说出花气清婉来，足知是读熟了周词，李德全，赐坐。&rdo;

&ldo;嗻！&rdo;又一个绣墩放在探春身边，黛玉方才就坐，这时她才敢抬头四望，却也不敢过分，只是一扫而已，只见内室虽大，但周围密密麻麻站了十数个人，都是一色的松花色轻丝袍，趣青色的头皮，贾家是内务府包衣，不入上三旗之内，所以宝玉留着一头黑鸦鸦的乌发，在一群半月头中格外显眼，这些人全盯着他看，探春黛玉也受池鱼之殃，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ldo;这《清真集》究竟是真是伪，方才衡臣说不出所以然，高士奇赋闲在家，说是病了，还是心痒痒要看这本书，被朕捉个正着！他也拿不准真假，你们看看，阿哥们也依次传阅了，我是要考问的！&rdo;康熙把书递给宝玉，宝玉忙起身跪着接了，珍而重之地轻轻掀开了第一页，黛玉和探春都凑过去，探春看得聚精会神，黛玉也觉得有趣，周邦彦的诗文在现代早已几乎不传，只听说不比词差，能鉴赏这位大词人的疑似真迹当然是相当不错的。

看字，宝玉点点头，周邦彦的字是柔中带锋，看意，连黛玉也看得出是周邦彦口气，偶有雄壮，终究低柔，但太像了反而有些不对，三人看完都不做声，宝玉递给站在身后的少年。

屋内人传完一圈，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康熙盘膝坐在炕上，竟是毫无不耐之色，黛玉心中暗伏，果然是做皇帝的材料。

众人看完之后，也都是面面相觑，毕竟都不是珍本好手，隔行如隔山的，谁也分不出来，只有一名少年道，&ldo;过于相似了，怕是伪作。&rdo;康熙笑道，&ldo;老三能说这话，可见进益了。&rdo;

黛玉不由看了三阿哥一眼，康熙的儿子们面容有些相似，气质却是极为不同，以黛玉见过的两位阿哥来说，胤禛气质有些忧郁，别的看不出什么，胤祥却是稚气中混合着些许傲慢，这位三阿哥胤祉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读书人，黛玉也不敢多看，看了一眼便直视前方。

&ldo;虽说是有些过于相似，但若风格实在不同，那怎能说是周作，我看那，怕是有九成可能，是真迹。&rdo;又一个皇子开言了，三阿哥退回原地。黛玉不敢再直接看，望着康熙手上把玩着的怀表，模模糊糊的，倒映出一个人影。

康熙笑了，&ldo;胤礽说得也对，还有谁有话要说？&rdo;

一时无人开言，气氛有些尴尬，康熙的目光落到了外人身上，黛玉只觉得如芒刺在背，不敢和康熙眼神相触，好在康熙像是也想到了臣下的难处，又把目光移开了。

&ldo;胤禩，昨天纳兰性德夸你来着，你来说说看吧。&rdo;他和颜悦色地对着三阿哥身旁说。黛玉一抬眼，正好和后世著名的八贤王打了个照面。心下顾不得纳罕纳兰性德怎么还没过世，而是留意地看了胤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