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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我跳起来掐住他脖子：&ldo;下次要拿我做试验，先跟我说一声！不要不声不响就给我下药！谁知道你下一次下什么药，万一害我在美术馆里脱裤子拉屎怎么办！&rdo;

流浪者之骂（1）

虔诚基督徒，我的同学贝尔，决定要去黄石公园取景，为他歌颂上帝的学期作业片，拍些&ldo;造物者奇迹&rdo;的证据。贝尔选了我当他的摄影助理，而摄影师，则轮到非洲来的黑人女孩，赞那布小姐担任。

我们只有两天一夜的时间，因为大家的功课都很紧，只能用一个周末去拍。贝尔的预算也很紧，我们没钱租车，我们将驾驶贝尔那辆车龄超过二十岁的绝版金龟车，一路从洛杉矶，穿州越府，披星戴月，开到黄石公园去，再马上一路开回洛杉矶来。

开去的路上，先是我开车，一路都是土山，开了两个小时，我实在困了，赞那布为了帮我提神，开始教我玩各种他们在辽阔的非洲野地乱开车时玩的把戏‐‐

首先，玩的是边开车，边脱套头衫的游戏，开车的人必须丝毫不减速地，把套头衫脱掉。我那天穿的是印ucla校徽的套头棉恤，当我脱到下巴时，卡住了，恤衫蒙住头部五六秒，才脱了下来。那五六秒当中，我虽然眼睛被遮住，但还是踩着油门，只用一手抓住方向盘，贝尔在后座大呼小叫，一直呼喊上帝以及上帝之子。

赞那布这招很刺激，我从她手中赢来五块美金，整个人也振作清醒，继续开了半小时，我又困了，于是赞那布建议玩&ldo;闭眼开车&rdo;游戏，这下连赞那布都惊叫连连，反而是贝尔不再呼唤上帝，直接呼喊他母亲的芳名，这下我大笑出声，又清醒了，继续赶路。

一路景色逐渐呈现石砾沙漠的景观，导演贝尔沿路灵感泉涌，东拍西拍，再上车时，已是夜晚，换由贝尔自己开车。

美国的州际公路，一旦进了山里常常没拉电线，没设路灯，晚上开起车来，只仗着两盏车头灯，在漆黑的山林包围下，九拐十八弯地开着，久久也没有一辆其他的车出现。开车的贝尔，渐渐有点瞌睡了，我跟赞那布一路拍东西，已经累到动不了，实在也没力气振作起来，接替贝尔开车。

我看这样开下去，恐怕不免要亲自抵达天堂。我在昏昏沉沉之间，望着贝尔的侧面，看他眼皮止不住地垂落，缓缓地，开口了‐‐

&ldo;贝尔同学……有件事，以我们汉文化的智慧，一直是很清楚的，只是忘记……告诉你知道……&rdo;

&ldo;唔……吭？……你在说啥？……&rdo;贝尔哼哼唧唧地，勉强接了句话，他的脸，都已经快贴到方向盘去了。

&ldo;我们汉文化，很早就确定……这个世界，是没有上帝的。&rdo;我说。

流浪者之骂（2）

&ldo;啊……什么？……&rdo;贝尔还是迷迷糊糊。

&ldo;没有上帝……贝尔，醒醒吧，上帝是不存在的！&rdo;我提高声音。

贝尔一双晶亮亮的虎眼，慢慢扩张了：&ldo;康永，你知不知道你在讲什么？&rdo;

&ldo;知道啊，没有上帝这回事，我们汉人文化早有这个结论。&rdo;我说。

&ldo;你们汉人他妈的结‐‐&rdo;贝尔脱口而出英文之&ldo;他妈的&rdo;，这是同班以来，我第一次听到贝尔说&ldo;他妈的&rdo;。可是他立刻警觉到他太冲动，收住话，改道歉。

&ldo;抱歉，我不该说粗话，只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没有上帝，是由你们决定了的？&rdo;他问。

&ldo;咦？你不知道吗？两年前在中国的湖北，出土了一份文件，写在竹子上面的，应该是中国春秋战国时代的文件。&rdo;我说。

&ldo;这个文件，跟上帝有什么关系？&rdo;贝尔问。

&ldo;文件内容，讲中国出现一个四处游荡的圣人，长发长须，带了十二名门徒，不但会在水上面走路，还能把五个饼变成一大堆饼，把两条鱼变成一大堆鱼。这人还把死三天的人变活，能从自己的坟里爬出来……&rdo;我说。

贝尔的眉头整个皱起来，眼神变得凌厉：&ldo;是哪个无聊鬼，用竹子把圣经的故事抄一遍，埋到土里面唬人？&rdo;

&ldo;不是唬人的哦，探测过年代了，比你们的圣经还古老几百年呢！&rdo;

&ldo;我不信！无聊的把戏！&rdo;贝尔很不高兴。

&ldo;竹子文件说这个圣人，名字叫做&lso;吉舍世&rso;哦！&rdo;我说。

&ldo;怎么可能？&rdo;贝尔气冲冲地问。

&ldo;真的叫&lso;吉舍世&rso;，在中文里，是&lso;带来吉祥，舍身救世&rso;的意思，没想到你们的圣经，也沿用了我们汉文这个发音，给他取英文名叫jes唷。&rdo;

&ldo;简直在放屁。&rdo;贝尔完全醒过来了，看得出他强压住怒气，咬牙咬得青筋暴起。贝尔的棕发，本来就像雄狮的鬃毛，这时乱发偾张，看来马上要噬人了。

&ldo;嘻嘻，贝尔，这下你不打瞌睡了呀。&rdo;我笑笑看着他。

贝尔一愣：&ldo;那又怎样？&rdo;

&ldo;那我就不再气你啦，安啦，没有这个什么竹子鬼文件。我骗你的，只是要把你弄醒而已。&rdo;我说。

贝尔虽然清醒了，但他显然很不欣赏我开他宗教的玩笑，车上气氛变得有点古怪，贝尔臭着脸，仿佛为了报复，毅然换了录音带，大声播起赞美基督的圣歌来了。这下可好，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漫天响起&ldo;神啊带我走过死亡幽谷&rdo;的歌声，非洲赞那布跟我都坐直背脊、毛骨悚然，大家都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