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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双抢的品质（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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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大树下，大人们享受片刻的悠闲和清凉，也欣慰的看着坡下晒得通红的少年郎，示意母亲们多递过些啤酒和西瓜。少年人第一次体会到从骨头缝里放空后，进食的欢愉，来不及咀嚼半碗饭就下了肚，原来米饭真的可以这么香，原来肥肉一点都不腻口，似乎它们像沙漠中焦渴的路人寻找到山谷里阴凉的庇护所，顺着喉咙惬意的往山腹里滑行。身体在快乐的唱歌，忍不住轻叹一声打上个嗝，在坡坡上换上个坐姿，接着往肚子里倒饭、倒啤酒和倒西瓜。终于一种充实的感觉从身心中鼓荡起来，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接着打上个饱嗝，用手肘撑着斜躺在坡坡上，漫无目的的抓上一把青草揉搓，看着树叶婆娑中的蓝天，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有懒洋洋舒服的满足，辛劳后的填充才是最美的，这或许是生活想要述说的道理！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没法干工，太过于酷热的情形下强行劳作无异于自杀，要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人们就躲在树荫下睡觉休息或聊天。只是身体的疼痛却越发明显起来，脖子和肩膀处火辣辣的疼，用手碰一下就一丝丝的往下钻，腰上仿佛绑了块带小尖刺的大钢板，不动的时候硬邦邦的发木，一动的时候痛的直哼哼，四肢还算好，正好可以用手敲敲背。只是身体越来越疼，心里也就越来越不愿意，焦躁的情绪慢慢占据了上风，坡坡上左右的辗转和哼哼，人吶一旦发懒就想变得更懒，这似乎是人本原的劣根性，所以呀别让自己太久的闲着，闲呀闲的就会闲出病，这是生活述说的另一个道理！

被赶着重新下了地，火热的阳光竟能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眼前的稻穗居然还是看不到边，几近绝望和抗拒着往前割上几行后似乎也就慢慢的麻木起来。哎！干吧干吧，反正都是要干的，闭着眼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恍惚中看不到也听不到，只有自己和自己在默默的说话：直不起腰，哦，那就弯着吧；嗯？有蚂蝗咬，哦，拍掉就好了；嗯？禾叶割出了口子，哦，原来是个口子啊；嗯？脖子后面是个啥？晒破皮流血水了，哦，那就涂点口水吧，还真它M的疼。嗯？到头了？嘿，不知不觉不也干完了两大行。所以啊，事情总是这样，绝望处总是得有口气在，再抬头时或者就已是春天，这又是一个道理！

打谷机架起来，脚踏板踩起来，脱粒轮哟转起来，劳动的号子震天响。田野里到处是嗡嗡的转轮声，热火朝天的吆喝声，间或呼呼呼的体力不支喘气声，哎哟哟大腿抽筋的痛笑声，拍打牛虻的嘟囔声，杂乱欢腾的调笑声。小孩子负责“扶稻穗”，就要在稻田里收集割好的稻子递给大人，老人们负责在打谷机的后箱中装稻子，妇女们负责一担一担把它挑回家，少年郎们配合父亲们轮流打谷和挑稻谷，到处是吃力的晃晃悠悠的身影，或是打谷脚踏板上咬牙的细微轻颤，或是箩筐打得身体的左右乱晃。大人们一边眼神赞赏一边嘴里嘲笑着说起想当年，纯手动的打谷桶打上两个小时手就会断，哪像你们现在哟，有了打谷机还累成这个鬼样子！当红霞满天时，稻谷田中渐渐恢复了平静，看着满田的禾茬和最后几个躬身拾穗的身影，一种自豪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于长攀登后见远风景，只是有多少人真的明白这个道理！

双抢的伙食是一年中最好的，除了过年外。这可笑坏了镇上的杀猪人，顺带着卖鱼的、卖鸡鸭糖果杂货的，村庄上到处是愉快的脸庞，除了少年人，他们呼呼噜噜倒上两碗饭，倒在床上打鼾睡去，从未有过的如此香甜。其实，收割稻谷的一天就是人的一生，终将等到垂垂老矣的最后，躺在床上进行自我良心的审判，是安静踏实的睡去，还是愧疚谴责中反反复复，前者就是天堂和极乐，后者就是地狱和三途，即心即佛，是心做佛来心做鬼。

待到第二天已然忘记前一天的种种，又是满身心的不愿、被迫、艰辛、怜艾、叹息、最后又是睡前的自我审判，这或许就是轮回。过程中放弃了的人，别人称之为比猪懒，这就是畜生道；白发苍苍的老人田间劳作，青春少年家中乘凉，别人称之为不是人，这就是饿鬼道；自己艰辛劳作外还帮助他人，别人赞叹菩萨心肠，这就是天道；或许六道轮回说的只是人生的种种，只是又有多少人愿意去看去想呢？

而当轮回多几次后，某些特殊的品质就会在心中建立起来，犹如有些人天生就是敏感的、贪吃的、敏锐的、善良的一样。而双抢会凝聚出坚韧或麻木两种特性，不同处在于坚韧的心是活泼泼的，麻木的心是死寂寂的。所以村庄人比城市人更能坚持，这是生活在他们轮回中注入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