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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此时的雨偏偏又有些转密，打得油伞啪啪作响。媚娘也不便在外久站，转而到距离最近的千秋殿避雨；刚踏上殿阶，又听里面有女子的哭声。媚娘辨得清楚，是姐姐武顺，不免又是一阵恼怒‐‐还没走，又跑这儿来了！

刚要挑帘进去，又听里面传来李治的声音：&ldo;别哭了。这些日子朕够烦的了。&rdo;

武顺还是哭哭啼啼的，但那哭腔明显有几分矫情：&ldo;媚娘要把我赶出宫去，再不准我进来……您说我这当姐姐的好心好意，跟个奴婢似的伺候她，她说翻脸便翻脸……&rdo;

李治的口气很无奈：&ldo;也无怪她生气，谁叫咱们行出这等事来，实在有些对她不起。&rdo;

媚娘闻听此言心下稍感慰藉，范云仙很识趣，默默收起油伞推到远处去了。又听武顺哭道：&ldo;对也罢，错也罢，反正妾身已蒙陛下恩幸，她总不能这么把我轰出去吧？&rdo;

&ldo;如今她身子不好，你就听她之言，暂避些日子。&rdo;

武顺骤然不哭了：&ldo;陛下，恕妾直言。您是不是有些畏惧她啊？她说不准我入宫，您便不敢有二意吗？&rdo;

&ldo;胡言！&rdo;这话可戳了李治的肺管子，激起他饱受摧残的自尊，&ldo;此乃朕之皇宫，她一介嫔妃算得什么？朕不过叫你暂避几日，又没下令禁止你来。&rdo;

&ldo;可是……&rdo;

&ldo;够了！&rdo;李治明显有些不耐烦，&ldo;朝中之事已一团糟，小公主又不见好，烦心事够多了。但凡朕有用武之地，谁天天与你们这些女人家胡缠在一起？快让朕清静清静吧！&rdo;

武顺不敢再顶嘴，却依旧假惺惺哭个不止。

媚娘品味着李治那两句话，心内大是怅然‐‐原来我在他心中也不过只是一介嫔妃，原来他但凡能在朝中一展身手，也不会成天和我在一起。这是气话还是心里话？归根结底，我与萧淑妃他们也没什么不同啊！

正黯然神伤，帘子忽然一掀，云顺端着一盆余烬的炭火走出来，抬头望见媚娘，不禁变颜变色，未知她来了多久，里面的动静是否已被听去，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施礼了，朝里嚷道：&ldo;武昭仪驾到……&rdo;

随着这声夸张的通禀，里面的哭泣声、叹息声戛然而止。云顺端着那冷炭盆朝媚娘点头哈腰的，又磨磨蹭蹭在门口堵了片刻，才闪身退出。媚娘缓缓步入，见李治懒洋洋卧于殿内，一副无所事事之态。

&ldo;媚娘，你怎出来了？身子要不要紧？&rdo;李治一脸关切的面容，主动迎上来搀她臂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ldo;不碍的。&rdo;媚娘低低应了声，偷眼四下观望，却不见武顺踪迹。

两人双双就座，李治的话语越发轻柔亲切：&ldo;朕今日散朝后直接来了这边。&rdo;

&ldo;来看公主吗？&rdo;

&ldo;是啊……方才咱的乖女儿睡着了，朕过来小憩片刻。&rdo;

&ldo;您遇到皇后了？&rdo;

&ldo;皇后？没……&rdo;李治茫然不知。

媚娘心中又是一沉‐‐他根本不知皇后来了，刚才分明不在公主院。他来千秋殿或许是方便探望女儿，但更重要的是与姐姐幽会！带着这屡愁思，媚娘又仔细瞻顾一遭，果见屏风后露出一抹红色裙裾。李治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对望一眼，却谁都没说话。

一瞬尴尬之后，李治挤出一丝微笑：&ldo;你……&rdo;他拉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到最后却俨然干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ldo;蒋太医的方子很灵，臣妾已经没事了。&rdo;媚娘微笑着帮他圆上了这不知所措的半句话‐‐不然能如何？与他吵？与他闹？像失败的萧淑妃一样大发醋意？给他添更多烦恼？毕竟她的一切全都寄托在李治身上。或许方才那番话没错，她注定不会是唯一，也没人能成为唯一，天子所言的海誓山盟注定是子虚乌有的梦幻，现在重要的是珍视这个男人的宠爱，继续下去。

&ldo;你要保重身体啊。&rdo;李治抚着她的肩膀，似乎除了重复这句，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宦官又端来重新燃后的炭盆，并进上茶果。君妃二人就这么略显矜持地对坐着，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话，那些话既温馨又平淡，比那两杯淡茶更没滋味。媚娘脸上始终保持笑意，心里却觉好累，自从委身雉奴，从未似这半个时辰这般累过。到最后两人都渐渐沉默，各自嘬着杯中的水，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ldo;陛下，雨停了。&rdo;云顺隔着门帘禀报。

这声禀报简直如同出师告捷的露布，两人都松了口气。李治立刻起身：&ldo;咱们一同去看看孩儿吧。&rdo;

&ldo;好。&rdo;媚娘朝那屏风瞥了一眼，也轻轻起身。

细雨虽然停了，天空却丝毫不见晴朗，微风也更加冰凉彻骨。宫女院原本甚是典雅，此刻却颇为凌乱，小公主所在的房舍前生着两处炉火，一边煎药，一边随时做着热水。虽说乳母、宫女不少，人人脸上均显疲惫之色‐‐瞧得出这一个月小公主又哭又病的，可把众人累得够呛。李治与媚娘一见此景也不免勾起忧虑。

乳母近前施礼，问过安又道：&ldo;公主刚哭过一场，已睡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