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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青春往不可归第91章 一缕思乡情4（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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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浮现起暑假里的情景，首先是小举、小全他们考上本科的先到学校报到，由他们父母在胡同里捆绑着自行车相送，过往的邻居羡慕地打招呼，他们父母显然声音拔高了好几倍，我在家里也听得清晰；父亲和母亲也上前打招呼，我听见小举家爹故意问我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父亲说了，然后便又问：“保起呢？咋不见出来？”母亲只好说我在家；然后回来，到我屋里，问我怎么不出去送送，我躺在床上举着书摇摇头，父亲便说：“去送送吧，不去不好看，小举家爹、小全家爹都问你了，要是不问还没事……”母亲也劝：“去吧，就在胡同里，小举、小全都等你呢，你们都是同学，在村里也都不远……”我知道母亲的心意，只好扣下书，不情愿地出去。出了大门，自然换上一副笑脸，过去随便聊几句，都是不关痛痒地话，然后我便又回来，留下父亲和母亲仍在闲话，尽管瞧见母亲暗暗给我使眼色。我捧着书，却有些不入眼，肚子里很不悦，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本科吗，如果自己早些理转文，还有高考发挥得好一些，也肯定是本科……但是气归气，现实是现实，我不得不悲哀地承认自己终究是落后了一步，不但自己没面子，更连累父母“示弱”地“陪笑”，可是父母却仍然为我感到“骄傲”，替我“辩护”说第一年考上专科已经很好了、今年文科分数线高（他俩都是理科）。我想到冬霞应该也要去报到了，不久前我已经得知她填报的是山东中医药大学，而且顺利被录取，和她姐姐同校，可是这一切与自己再无关系，实际上在高二那次“夜约”之后，我和她已经陌生在各自的世界里……

然后我想到在海滔家里打电话查成绩，三姑姑也在，她让我帮着查王焕灵的成绩，我便先打电话查了，569分，妥妥的本科，心里自然吃一惊，马上想到冬霞一定也不差，只怕更高，拿电话的手不禁有些抖，有心不查了，可是又实在是没有理由；大娘、大爷都催我，我无奈地只好又拨电话，报上自己准考证号，等待的几秒钟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和世界好像同时停止运行了，然后得知自己是494分，我很失望；随后听到单科成绩，英语仅有63分，自然是苦笑无语，一向强项的历史竟然刚刚过百，政治更才九十多，数学比我预估的也差很多，虽然语文128分让我欣慰——毕竟对答案时发现自己选择题竟然错了四个，平时我都是只错一个，最多两个，那么减去阅读理解的失分，作文分数应该还可以。我不动声色，倒也有一丝欣慰，因为按照之前公布的分数线，自己至少有专科可以上，没有落到空地里，不然才是真的惨了；虽然三本线也差不多，只是与其上三本还不如上个好点的专科。大娘小心地问一句，我便叹口气说只够专科线。三姑姑要走，说去阳城报喜，我便也默默地站起来，谢绝大娘、大爷一再挽留吃晚饭，走过院子，到了大门口，大娘扬着头说：“保起，咱不跟她们比！她们都复读了一年了，第一年啥都没考上，你考个专科已经很好了！不行咱就再复读一年，明年考个更好的！”我点点头，突然觉得很感动，虽然之前一直对她家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尤其是她是“广西蛮子”（即人贩子拐卖来的妇女），平时好吃懒做，只是我哪里有明年？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回到家里，我说了分数，母亲好像挺高兴，张罗着搬桌子、拿凳子吃饭，父亲则在一边蹲下，抽着烟、叹着气，嘴里叨叨：“才考个专科啥……”母亲马上回过头反驳：“专科考上了也行！你没见**和**都没考上？平时夸他们学习多好多好！你别瞎叨叨了，赶紧去屋里搬个凳子去！”父亲便住了口，站起来。我暗叹口气，知道母亲也肯定失望，因为在她心里她的儿子是最棒的，母亲一直对我抱有最大的期望，不但对姑父家里，还有对村里；可是我终究是令母亲失望了。等到大家都落座——我默默地坐在桌子角上，姐姐开口说考个专科也不错，今年挺难考的，录取率很低，父亲这才高兴起来，让母亲去堂屋拿酒和酒盅，母亲笑着去了。我一言不发，心里对姐有一些感激，只是无味地嚼着馒头，胡乱夹几下菜，听着头顶沙沙的枣叶声，思绪也似乎飞过枣树、飞过屋顶，不知到何处去了。不久，二本录取线降到507分，姐姐很兴奋，认为还有可能降，但我只有苦涩一笑，毕竟还有13分的差距。几天后，二本线又降到502分，我也不禁生出希望，只是填报志愿时间也临近了。到底没有等到再降，在晚了两天之后，我去学校填报了志愿——姐姐让我不妨填两个二本的院校，说不定能录取，但我觉得风险实在太大，摇摇头拒绝。

——正如现在流行的一句话：对于高考，最终你所做对的每一道题，都是为了遇见更好的自己；而你做错的每一道题，都是为了遇见那个对的人。我回头看时光，深以为然。

我想到父亲一定又出门“收皮子”去了——就是羊皮、兔子皮之类，还有头发、辫子等，这是父亲最近几年才开始干的，以前父亲是卖香油，和海滔家爹、还有后院的二叔、隔一条胡同的海玲家爹；那时候香油很紧俏，父亲生意很好，每次出门回来都挣不少钱，惹得村里很多人眼馋，我家也因此盖起了东、西跨院和崭新的大门，是全村的头一份，别人家很多还是木栅门。父亲为人实诚，不像海滔家爹偷奸耍滑，又不像二叔过于老实，所以十里八乡信誉很好，而且父亲很节省，也不像海滔家俩人好吃好喝，喜欢享受，存不下钱。后来，海滔家爹在阳城集市上赁了一间破房子，开始自己磨油和摆摊，二叔和海玲家爹也不再干了，只剩父亲自己卖香油，生意更上层楼，连三姑父、大姑父都很羡慕。只是再后来，香油作坊渐渐多了，大家也都去临近的集市上买，父亲也就没有生意了，而海滔家爹生意好了一些，但是因为送他儿子和女儿去西安投亲戚上学，仍然存不下钱，尽管比以前节俭了一些。然后，不知从哪里听说“收皮子”能挣钱，于是海滔家爹和父亲、还有村里几个人便干起来。因为父亲他俩是跑惯了的，轻车熟路，也早年建立起来自己的“生意经”，只是换个了行当，所以每次出门都满载而归，即便不是满载而归，也比其他人收得多，很快我家和海滔家便成了二道贩子重点上门收购的“基地”，而且因为父亲收的东西好，量大，给的价钱也高。但是我却很不喜欢，一方面是父亲把收来的羊皮、兔子皮、黄鼠狼皮、山鸡等等都挂在了我屋的外间，气味很是难闻，有的上面还沾着血，看着都恶心，还有一包包的碎头发、大姑娘和小媳妇的辫子，更是令我觉得别扭，另一方面则是村里其他人也往往来我家一块交易，弄得院子里乱七八糟，还不时一阵大笑。尽管如此，我心里十分明白这是全家人的生计，我知道目前也不喜欢，但是又能如何呢？毕竟我们仨都上学，而这比粮食的利润大多了；渐渐地，我也看书累了，偶尔瞧着这些皮子“研究”一下，在父亲卖货的时候蹲在一边听一听，还有帮着父亲算价钱，惊讶地得知一条一尺多长的辫子竟然两三百块，如果发质好、头发密，价钱还会更高，我不禁编出一个故事：一个男孩上学整天戴着一个帽子，夏天也不摘，直到有学生恶作剧地抢走，才发现他竟然留了满头的长发，像富士山一样地盘着，老师问他为什么，他沉默了很久，才嗫嗫嚅嚅地说卖了好换学费……父亲的自行车是“改装”过的大梁自行车，车子很重，蹬起来也沉，平时家里都不骑，也是担心不小心损坏，只有一次学校组织去黄河滩“饮水思源”，家里的另一辆轻便自行车坏了，我只有偷骑父亲的车子，因为大家已经出发了，我急着追赶，速度很快，等到追上大家的时候，我一个急刹车，前车轮竟然如麻花一样在地上扭了几十下，磨出一道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