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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昶继续问道:“我是说,还有其他的条件吗?”
阿朝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她还能提什么条件,不想成亲可以吗?
她半开玩笑地往他怀里挤了挤:“若能像哥哥一样,相貌出众,才识过人,待我又好,那就最好不过啦。”
谢昶眉眼间染了三分笑意,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她含笑的面容:“好,来日就照哥哥的标准给你找。”
阿朝弯弯唇,心道天底下能有几个这样的人呢,最好是一个都找不到,如此便有正当的理由赖在哥哥身边不走了。
谢昶一走,佟嬷嬷进来伺候她洗漱。
姑娘的眼圈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哭过,有些话佟嬷嬷压在心里许久了,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说,直到方才,佟嬷嬷瞧见大人亲自为姑娘洗手,谈及婚事,大人竟将姑娘揽在怀中宽慰!
佟嬷嬷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是府上的老人,事事要将主子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前头,等到来日言官弹劾大人与姑娘丧伦败行时再提此事就晚了。
佟嬷嬷心下斟酌半晌,仍是温声道:“太子殿下对姑娘一片赤诚,盛京贵女谁人不想嫁入太子府?太子又是天底下最为尊贵之人,太子府更是人人艳羡的归宿,姑娘为何不愿意?”
阿朝低头细细搓手,一道胰子打了三遍,沉默着没有说话。
佟嬷嬷叹了口气:“京中这些世家大族无不想将自家姑娘送进宫去,将来有个一儿半女,那都是满门的荣耀和后半生的依仗,大人尽管身居高位,可谁没有个举步维艰、众叛亲离的时候?后宫多个人也多道屏障,前朝后宫相互帮衬,家族少说还能振兴几十年。有些话,大人不会同姑娘说,只有由奴婢来做这个恶人。姑娘迟早是要嫁人的,依奴婢看,倒不急着回绝宫里,一来拂了太子的颜面,叫人觉得咱们不识好歹,二来皇家可不比一般人家,若是陛下也同意这桩婚事,大人岂不是为姑娘担上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姑娘好好想想吧。”
阿朝心口似乎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她可以同哥哥撒娇任性,佟嬷嬷却不行,她在谢府很多年,一心为了谢府好、为了哥哥好,所有的顾虑都出自对主子的忠诚和关忧。
她越是这么说,阿朝越是无地自容。
夜里睡不着,呆呆地望着帐顶,那些团花纹路像无形的巨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想起下半晌的丹青课业还未完成,又叫人点了灯,书房里一通勾勾画画,最后尽数喂饱了炉中的炭火。
夜风吹响檐下象牙笼内的小金铃,也惊动了熟睡的雪貂,小家伙摇动着雪白的尾巴,仰着脑袋要来舔她的手心。
阿朝鼻子一酸,忍着眼泪去摸它的脑袋:“原本还想把你送回去的,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委屈你了,往后还是跟着我吧。”
夜风徐徐,檐下的风灯在头顶低低地哀鸣。
有种莫名的艰涩情绪慢慢地涌上来。
明知不妥,可不知怎的,深更半夜竟然踱到了澄音堂。
哥哥的书房还亮着灯,他如今位极人臣,夙兴夜寐都是寻常,反观自己,实在是不懂事的那个。
阿朝都转身想走了,宿郦却在身后唤住她:“大人有令,姑娘有事无需通报,大人这会尚未安置,姑娘进吧。”
阿朝犹豫了很久,还是敲响了书房的门。
幽弱的烛光映出门外小小的人影,谢昶抬眸:“进来。”
阿朝便带着自己的课业慢吞吞地进了门,“今日去趟慈宁宫,耽误了课上一幅丹青,我思来想去没有头绪,便想着过来请教哥哥……这么晚了,可是搅扰你了?”
谢昶道:“无妨,过来吧。”
画卷在案上缓缓展开,谢昶问道:“今日是何课题?”
阿朝喉咙微微哽咽了一下,强压着没有表现出来:“先生让以诗入画,我满脑子就那一句‘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只可惜我笔力尚浅,实在画不出此中意境。”
谢昶眸中无澜,提笔蘸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道纵马回首的孤客身影,身后枣花未落、梧叶荫长,前路用大片的笔墨横扫一道汹涌的长河,茫茫天地寂寥,只余孑然孤影。
阿朝却觉得眼前墨色太过浓稠,快要将她整个人溺毙。
谢昶搁下笔,微微叹息一声:“其实这首诗讲的是陈章甫仕途不顺,辞别旧友罢官回乡的经历,可文学作品往往就是如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天涯客念旧乡,落魄者看到怀才不遇,永远不知哪一句突然触动心弦,当时写下这一句,只是突然想到了你。”
话音落下,姑娘的眼泪决堤般地涌了出来,那个温温热热的小身体一头埋进他胸口,洇得他衣襟湿热一片。
越是这个时候,越觉得哥哥的好都是刺在她心口的刀。
可这样的怀抱,抱一次少一次,阿朝自己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情绪,有种无端的眷恋在血液里疯狂蔓延,催动着所有不该有的冲动,将他搂得更紧。
像飞蛾扑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甚至浑身似火烧灼之时,阿朝也是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不是飞蛾,可为什么身上烧得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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