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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二十载见惯大风大浪,生过亦死过的林景云,顿觉茫茫。四人日夜兼程走了两日,靠银钱换取糟糠饱腹,皆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终是抵达还算繁华的一座小镇。这里已过旱情最严重之地,水源虽仍匮乏,但已有好转。他们找了间客栈入住,大夫连忙到附近的药馆去采购所需伤药,而到了强弩之末的林景云也如同崩塌的黄河,方踏入厢房,就一病不起。林青玉被迫成为主心骨,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奔前奔后的在两个厢房之中来回穿梭照顾兄长与贺棠,他忙得脚不沾地,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等喂了兄长喝下时隔两日后的第一剂汤药,又替贺棠换了止血草药,才颤颤巍巍地走出厢房,脚一软,跌坐在了长长的走廊上。他不敢让兄长和贺棠知道他亦是到了极限,呆滞地靠在墙壁看顶头摇曳的烛光,眼里尽是红血丝,他应该哭的,从前他遇到一点儿小事就会觉得天崩地裂,定要哭得人尽皆知,好宣泄自己的委屈。可到了此时,他一摸脸颊,竟还是干燥的,眼底亦涩得没有一丝水分,他眨眨眼,想让泪流下来,但也许是太累了,连哭都觉得辛苦,索性只是揉了揉眼睛,又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林青玉找来大夫询问兄长与贺棠的情形,虽心里已有准备,但听见时还是不免悲切。林景云与贺棠这样的情况,绝不适合再舟车劳顿,可要等他们能启程,起码也得是半月之后了。他们已启程十日,若再等半月,何时才能到京都?圣医来无影去无踪,好不容易得知他所在之地,再这样耽搁下去,他们到了京都,真的能见到圣医吗?若不得圣医相助,兄长这辈子就毁了。林青玉心口骤痛,咽下苦楚,“大夫,有劳你尽力医治他们。”大夫跟随他们奔波,苍老的脸皱纹都深了许多,无奈道,“可怜老夫医术不高明,否则不必千里迢迢上京。”林青玉宽慰了他几句,进屋去瞧兄长。已是夜里,兄长睡得不安稳,面色惨白如霜,一摸,浑身冰凉,林青玉惊慌不已,给他裹了两层被褥,林景云就悠悠醒来了。“哥哥,”林青玉挤出个笑容,没有提起兄长的病情,只道,“我让小二熬了些粥,你吃一些吧。”林景云动了动眼皮,“你呢,可曾用过膳?”他故作高兴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语气染上一点娇气,“吃了,肚子都鼓起来了。”林景云见他有几分俏皮,亦牵动唇笑着。他喂兄长喝了小半碗粥,兄长就说自己吃不下了,林青玉知道,是这两日的赶路把兄长最后一丝生气都夺走了,可若他们留在那旱区,亦是死路一条,如今还能躺在这里,已是万幸,只是他看着兄长清瘦的身躯,喉头仍忍不住苦涩。他光风霁月的兄长,不该是这模样。林青玉竭力压下鼻头酸涩,道,“哥哥好生睡一觉。”他欲起身,林景云却忽而攥住他的手,握得很紧,半晌在林青玉疑惑的目光中,询问说,“贺棠如何?”林青玉落寞道,“不大好。”“我的性命,亦算是他所救,代我向他说声谢。”林青玉缓缓点头,兄长深深地看了他许久,终是放手。他心力交瘁,脑子里乱糟糟的,告别兄长,又去了贺棠的厢房。贺棠被伤口疼得睡不着,又实在疲倦,拧着眉表情痛苦地闭着眼,听见声音,才循着去瞧来到他床前的林青玉。林青玉坐下来,“哪儿疼?”病中的贺棠卸下所有的刺,语气也柔软许多,听起来像是在撒娇,“哪儿都疼,你要给我吹吹吗?”林青玉哑然笑道,“小孩子才要吹吹呢。”“大人呢,大人要点什么好?”贺棠作势仿佛真是冥思苦想起来。林青玉瞧着他额头的冷汗,看他失去光彩的桃花眼,心神牵动,俯身,在贺棠微张的、干涩的、苍白的唇上啄了一下,再起身笑说,“这样疼吗?”贺棠眼里闪过些许波动,又很快趋于平静,他抿了抿唇,别扭道,“如果你是因为我救了你才如此,倒也不必。”他明明很高兴林青玉主动接近,却仍不肯舍弃那点傲气。林青玉看他竟染上些绯色的面颊,心里说不清的滋味,最终,他在层层迷雾里看清自己的心,于是缓缓摇头,“不是。”贺棠猛地看向他。林青玉什么都没说,又俯身轻吻贺棠的唇,一下一下啄着,亲了好一会儿,才拉开些许距离,望进贺棠的桃花眼里,音色清脆,“还疼吗?”贺棠眼里有细细碎碎的光晕,他哼了声,含糊道,“疼死了,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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