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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第1页）

访的人都从屋子里走出来了，更是惊慌失措，推挡众人不让走出屋子。众人说：“我们坐到院子里不行吗？”警察说：“不行。”众人说：“不让我们说话，还不让人在外边坐一坐？太霸道了吧！”就用身子冲警察，记者就拍照；记者越拍照，众人越往前挤。

小事容易闹大。闹大了的小事，容易激发不良情绪。大概省城的警察，就是比下边的警察政治嗅觉敏感。于是，一个当官的警察吹一声口哨，大声地喊了一声“立正！”——喊声惊天动地，警察们听到后就站着不动了。小民们也不知道警察喊那声“立正”是什么意思，也都停下来。

“全体警察向后转！齐步走，一二三四……九十！”警察后撤，腾出一大片空地，民众却被唬住不敢动了。大家都不知道这后撤是什么意思，傻傻地看。

警察说：“上访的群众，派五名代表出来对话。”

小刘等五人就站出去了。小刘让众人坐下，不准随便起动，冲击警察！

宝珠想“这办法好。当初姚村的事，警察若是这样处理，宝珠肯定能成为五人代表之一。可惜警察中没有人想到这一点。这就是政治水准问题呀。”

众人按照小刘的安排，静坐在院子里。小刘等五人就进去对话。记者被警察挡在外边，干着急没办法。宝珠觉得很有意思，就认真的一个一个看他们焦急的脸。突然，宝珠发现一个人，一个令他很振奋的人——小林！而且小林也在向他招手。好像小林早就发现了他们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小林很兴奋。宝珠很兴奋。武二、杜马看见了小林也很兴奋，用手相互打着招呼。警察隔离着，小林不能近前，宝珠也不能出去，都觉得有好多话要说，就是说不成。而屋子里的“谈判”一直没有结果。

据后来知道的情况是，上级及主管部门的领导认为，风雷机械厂的群众目无组织纪律，影响了全省团结安定的大局，造成不好的影响。上访人员必须返回原地，派代表来解决问题，否则不见——因为领导就是领导。领导是不能被“将军”的；被将了军的领导还有什么威望？没有威望的领导，如何领导当前的伟大改革——还领导威望的唯一办法就是全部返回去，重新派代表来谈判。等等。

小民的意见是，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回去。你是领导；但你领导不好，不要用大话吓唬人。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众人和警察的对峙持续到下午六点，众人有些激愤，皆骂领导可恶，置小民生死不顾，就死要那个威望。其实，在小民看来，没有群众基础的威望，连狗屁都不如！在坐的人，谁把现在的领导当做领导放在心里？恨不能出尽他们的洋相，撕破他们的肚皮，看看他们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小刘说：“既然如此，咱们就听领导的安排，返回去。”众人不干，说，他们说怎样，咱们就怎样？不行。领导有面子，小百姓们就没有面子？

其实小刘早就意识到了，当初就不该来住招待所，直接到了省政府的门前，他往哪儿撵咱们？已经错了，不能再错。于是，小刘竭力劝众人返回房间，说警察也够辛苦的，汗流满面的陪了大家一整天了，也需要回去休息休息。

众人都听了小刘的劝说，陆续的回到房间。警察见众人大部分退回去，也就松了口气。该回家休息的都回去了，留下几位继续劝说众人及早返回，免得铸成大错。一副推心置腹的样了。小刘连连点头答应。

警察一走，小林就跑进来见宝珠他们。宝珠他们见到小林，又要当面下跪，小林直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了！”

刘德胜很奇怪，三个男子汉，个个人高马大的，怎么一见小林就齐刷刷地下跪呢？小林笑着对刘德胜说：“日后，让他们给你讲讲，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小林急切地想知道，宝珠他们怎么参加了下岗工人们的上访。宝珠便把前后的经过讲给小林听。小林听得津津有味。宝珠也问小林怎么跑到省城来的，怎么能在这儿遇见？

原来，小林现在已成了全国知名的报告文学作家。她关注社会，关注弱势群体，已有多篇文章在全国各大刊物上发表。文章以满腔的政治热情，犀利的文字，关注社会的重大问题，受到同行们的好评。最近，她以姚村农民失地的事件写成的报告文学，在路川市的一个刊物上发表后，引起极大的反响。每一个有良知和同情心的人读罢此文，都忍不住想大悲一嗓：可怜的农民兄弟！——因为精英们对弱势的农民群体的野蛮，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省作协得知此事后，邀小林来省城改稿，以便在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61周年之际，文章在省级的刊物上发表！

在作协的招待所里，小林听同事们讲，有一个百人上访团住进了城西的杏花村招待所，便直奔此地而来，万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碰到了他想寻找的人物！

老朋友相见，分外喜悦。小林便把她想问的问题，问了个清清楚楚。小林提醒宝珠他们，也可以借此把姚村的问题，直接捅到省政府，要求尽快解决。

宝珠说：“他们明天就要全部返回去，派代表重来！”小林笑道：“他们不会就这样回去的。我了解风雷机械厂的那个小刘，鬼精灵！他们是以退为进。我采访过他们两次了，他们什么都懂。真乃‘江山待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你们仨也不简单，能跑到这里来，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行。果然有了长进！”

第八章　小民有难

正如小林所说，当天晚上小刘就悄悄通知大家，明早四点多钟以分散的形式，到省政府门前集合。既然主管部门的领导不愿接见咱们，就越级上访，把“军”将到底。并多次告诉大家注意事项，一再提醒大家，说咱们是请愿，不是闹事。

小刘见到小林很高兴，像老朋友一样亲切。小刘问她又有新文章发表了？小林说：“有。”她指着宝珠和武二他们，“就他们姚村的圈地事件。”小林说，风雷机械厂的事确是隐藏着很大的问题，那不是一个决策失误的问题。聪明的领导应该就此悬崖勒马，不要一抹黑地走到底。可是，看来他们不想这样做！

小林对小刘说，既然你们已决定分散行动，我就想把刘师傅和宝珠他们四个人接到我住的招待所。明天八点前，我准时把人送到、交给你，怎么样？

小刘连声说：“行行行！”又说：“林姐，我心里实在虚得很，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和看法。”于是，小林就随小刘到了另一个的地方去说话，宝珠他们就收拾带来的东西，准备跟小林走。

小林住的招待所很漂亮，前后都是草地，草地上有蝴蝶翩翩起舞，树上有翠鸟相鸣，显得十分安静。小林让服务员多开了两个房间。放下行装，又领宝珠他们到楼下吃饭，小林特意给宝珠他们要了一大堆馒头，四大碗干饭，六个大菜，问他们够不够？宝珠说，够了，够了。宝珠早有些饿了，呼呼噜噜地吃下，吃出一头大汗。武二笑宝珠说：“你不能慢点吃，逮着不花钱的便宜饭了？”宝珠看着小林，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林说：“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这儿没有限量。以饱为准！”

晚上睡得早，清晨早早地就醒来了。一辈子没有住过这么高级的宾馆，只说能洗澡，又怕把人家的毛巾澡盆弄脏，都没有敢去洗。早晨醒来就有些后悔，但时间已却来不及了。

宝珠他们是提早就到了省政府门前的，看到人们大都来到了，却都装做没事的人似的在周围闲逛。只等小刘一招手，众人就围过去，坐在省政府大门前的平地上。没有见过这省政府的大门，大门旁还有兵站了岗。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宝珠武二们心里慌乱得咚咚地直跳。

刘德胜说：“人和人都一样。”好像在给宝珠他们壮胆。

他们刚坐下，就有个兵走过来，说这儿是不能聚众静坐的，希望他们尽快离开！

这时有一个晨练的老者，胡须银白银白，很像个老干部个样子，走过来指着那卫兵说：“你当他们是吃饱了撑得？热乎乎的天气，非要坐到你这儿不行？让领导们听听他们的疾苦怕什么？”

小兵显然是农村来的，身上那种因光照而变的黝黑的皮肤，还没有褪尽，红着脸走开了。

正是上班的时候，有乘车的，有步行的。虽然门前坐下近百人，但是乘车的，车不停；步行的，行色匆匆。最好的，也只是往这里看一眼，便无声地走开。也许是他们见得多了，不以为然？那种冷淡和陌生，在宝珠看来真是叫人感到屈辱和难受！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撼动了这座威严的大院，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感动他们的心似的！宝珠看他们脸上的神情，好像连一种奇怪的感觉都没有，好像门前坐的那百人是天外发生的事情！宝珠觉得自己真渺小啊，渺小的如同地上的蚂蚁——地上的蚂蚁是没有人注意的，没有人注意它们的辛苦和忙碌，没有人注意它们的苦难和欢乐，一脚踩死也就踩死了，没有人心疼或低头再去看看它们痛苦的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