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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小五喊:“这下你过来,替我把脸收拾干净。”
小五这次没敢犹豫,快步挪到里面。正要伸手擦血,童小牛一个恶虎扑食,猛将小五的脑袋拧在手里。号子里立时响起小五的惨叫声。白脸男人不能不出手了,只见他嗖地一个弹起,借起身的空,双手直扑童小牛双眼。童小牛一躲,下身已挨了重重一脚。他哎呀一声,抱着裆蹲下了。白脸男人啐了一口,骂道:“姓童的,有本事冲我来,今天你要不舔干净我脸上的血,老子拧断你脖子。”说着,双手一用劲,童小牛就觉得脖子真的要断了。
里面的吵闹声惊动了狱警,两个狱警跑过来,一看是童小牛,没吭声,走了。
白脸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冬。这一次,他算是给了童小牛一点儿颜色。
老黑慌慌张张跑进办公室,跟童百山说:“不好了,小牛又让抓了进去。”童百山恶狠狠地道:“慌什么,没经过事儿呀?”老黑噎了一下,看来童百山在他之前已知道了消息,不过他还是问:“要不要找老潘?”童百山摆摆手,他正在生潘才章的气呢。老黑进来前,童百山刚刚跟潘才章通完电话,他原想问一问情况,没想潘才章吞吞吐吐,末了,竟说最近少跟他联系。童百山气得骂了句娘,不过更大的气还是来自自己的儿子。原以为把他关在宾馆,又跟他讲那么多,他会收敛点,没想还是……
老黑要说什么,童百山坚决地止住他,说道:“算了,就让他在里面蹲着。”
“那也得跟老潘打个招呼呀!”
“打什么打,你也犯神经呀!还嫌给乱得不够?”童百山狠狠地骂了几句,倒在沙发上抽烟去了。是的,他最近有些乱,不只是公司的事,更多的,还是儿子童小牛。
老黑挨了训,要走,童百山叫住他,问童小牛到底因了啥事。他也是刚刚得知儿子被关了进去,具体缘由,还不清楚。老黑把情况说了一遍,童百山猛地意识到什么,忙问:“小四儿关在哪?”老黑说不知道。童百山当下就吼了起来,他真是恨死这个木头鬼,一天到晚只知道狐假虎威,正事上却没一点儿脑子。见老黑还傻在那,就气不打一处来地骂:“还磨蹭什么,快去打听呀!”
这一次,童百山把情况估计错了。老黑打听了整整一天,居然没能打听到小四儿的消息。老黑纳闷儿死了,往常人前脚进,后脚电话就跟着过来,可这次,几乎问遍了所有关系,不是说不知道,就是跟他打哈哈。老黑没敢将这一情况告诉童百山,继续耐上性子打听。可是这一继续,老黑便惊出一身汗。
不会吧?就在老黑纳闷儿的空,童百山打来电话,声色俱厉地说:“马上找关系,把小四儿弄出来!”
看来,童百山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情况的确很糟。面对着一大撂群众来信,马其鸣无比震惊。不过,他还是很感谢秦默,要不是他,掌握这些情况还不知要花多长时间。
信来自各个角落,内容五花八门,主题却都一样,控诉,或是揭发。马其鸣真是不敢相信,小小的三河市,竟有这么多冤情,象征着正义和威严的公检法内部,腐败和贪婪竟是如此猖獗。单是秦默转给他的这些检举公安内部腐败的信,就足以令他这个政法委书记汗颜。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如此草菅人命。小小的看守所,屡次发生狱霸打伤、打残人犯的事。更不可理喻的是,有人竟以此为乐,将人犯之间互相修理、互相体罚的事视为精神享受,还在里面推广。更有人打着法律和正义的旗号,干着伤天害理的事。
他们这是在犯罪,是在玷污!
三河市公安内部有人偷梁换柱,找人顶罪,而且组织化、系统化。那些触犯了刑律或治安条例,又不愿接受处罚的,只要掏钱,便有人替他们接受改造。更奇怪的是,这样的事居然能形成产业,能跟经济生活和政治生活扯上关系。
可怕,可怕极了!
马其鸣愤愤地将信推到一边,看来,三河市并不是他看到的那个三河市,也不是他向往中的那个三河市,而是,是什么呢?马其鸣愤怒得一时找不到妥帖的词。
就在两天前,他跟秦默分析汇总基层督查情况时,他还很自信地说:“我们不要那么悲观,不要看到一片乌云就把整片阳光说没了。公检法内部是存在一些问题,但我相信是个别,是少数。什么时候,我们都要看到主流……”
现在,轮到他怀疑了。关于三河公安的种种传闻,看来并不是危言耸听,也非空穴来风,而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可怕的存在。
秦默跟他检讨过,说自个儿没把好这个舵,让船抛了锚,让航向出了大偏差。秦默还告诉他,这样的检讨他曾经向市委做过,也以诚恳的态度请求过市委,要求市委下决心,掀开这个盖子,掀开这一个个不为人知的黑幕。可是市委最终还是犹豫了。
在事关三河形象的重大抉择面前,巨大的意见分歧和各种压力混合在一起,不断地有人向秦默施压,对他发出警告,说胆敢掀开这个盖子,第一个炸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这个老公安。秦默彷徨,秦默苦闷,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只能选择逃避,选择妥协。
不妥协不成啊——就在两天前的晚上,秦默再次重重叹口气,一脸沉重地道:“你不知道,当时争论有多激烈,压力有多大。三河正处在经济转型期,发展经济是第一要务,要想发展经济,就得有稳定、宽松的经济环境,这便是反对者的理由。而且,这事儿牵扯的不只是几个人,而是一大片,他们盘根错带,关系伸到了省里。每每要动作,便有人干预,便有人打招呼,甚至强压。车书记就是因为强压给压火了,拍着桌子说:‘我车光远就是豁上乌纱帽,也要把这个黑幕给掀开。’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掀,就被纪检委带走了。这里面,复杂啊!”
是复杂。马其鸣现在才感到,事情绝非信上说得这么简单,如果单凭公安内部,就算有几个蛀虫,就算有一部分势力,也不可能形成如此大的气候。但是……
马其鸣想到这,抓起电话,拨通秦默的手机,问:“那个小四儿情况怎么样?”秦默说:“正在全力审讯,你放心,他顶不住的。”
“好。”马其鸣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不过,他很快又说,“一定要注意保密,不能走漏半点消息,绝不能打草惊蛇。”
“知道,这一次,我们不会再犯那种低级错误。”
搁下电话,马其鸣决定找袁波书记谈一次。
有些事儿,必须得跟袁波书记通个气。截至目前,马其鸣跟秦默做的一切,袁波书记并不知道,并不是马其鸣不尊重袁波书记,是秦默再三提醒,三河市高层情况复杂。如果真想有所作为,就要先避开高层,暗中撒网,否则,你这边还没动,高层的压力和阻力便到了。
眼下网已撒开,但马其鸣不想瞒过袁波。再说你能瞒得过?马其鸣笑了笑,跟袁波书记通气,也是想争取主动。既然决心要彻底撕开这个网,他就不能被动,必须时刻掌握主动。
谁也不会想到,一场关于三河公安生死存亡的秘密战役已悄然打响。马其鸣跟秦默这次算是联手演了一场好戏。
吴水县通达宾馆,审讯小四儿的工作正在秘密展开。负责此案的不是别人,正是亲手将童小牛丢进看守所的年轻警官李钰。秦默之所以把此案交给他,一则是想掩人耳目,暂时还不能叫更多的人插手,更不能让刑警队负责。另则,当初,也正是这个刚分来不久的干警小李子,在监狱里调查一位服刑人员时发现了疑点,进而才查出,有人竟然用冒名顶替的办法,让一个外号叫“松鼠”的人替某银行行长的儿子服刑。这才将他们不为人知的隐秘揭在了秦默的桌子上。当然,这都是旧事,秦默不想重提。秦默重用李钰,是相信他的人品和能力,更相信他还没被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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