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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或许是多年寡居佛堂的缘故,竟似没听出江屿话中的世俗气,面上笑容不减,语音平和地说道:“先生的灵药当真神效。”
江屿低眉敛目,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悲悯:“药石只可医治身体上的伤病,心里的心魔只怕还要亲自解开才好啊。”
梁书瞪大了双眼看向大夫人,李公甫则眯着眼看向江屿,太夫人听到心魔两个字时猛然想起片刻之前江屿所说的那个魔,手上不由得用力,捏的蕙娘哎呦一声。只有刘从雨和魏青鸾两个人看不懂为何气氛突然变得如此古怪。
江屿转头对刘从雨和李公甫说道:“刚才刘大人不在的这段时间,李捕头推断出了玉佛所在的位置,不如刘大人和李捕头一起去找找?”
刘从雨大喜,拉着一脸不舍的李公甫就往外走。李公甫明知江屿后面的故事定然更加精彩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刘从雨去找那个见都没见过的玉佛,他只盼着能尽快找到,回来能听到个结果也好。
太夫人人老却不糊涂,见刘从雨带着李公甫出去之后,便问道:“江先生可是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嘛?”
她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看了梁书一眼。梁书索性装作没看见也不接话,转身走到窗前装作赏景。
魏青鸾的目光在太夫人和江屿的脸上依次扫过,最终停留在楚天声的脸上,她的目光深沉的像一泓无波的清水。
“你是从云的儿子吧?”
楚天声别过头,既不看她也不说话。魏青鸾继续道:“第一眼瞅见你我就觉得你长得真像从云,可是你长得比他英俊。想必你娘一定是个美人吧。江先生说得对,虽然我的罪孽此生已经没有机会去赎了,可我的心魔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开。既然你是她的儿子,那我就把三十年前的往事说给你听吧。”
楚天声依旧不说话,只是他的胸前开始剧烈起伏。
魏青鸾突然转向太夫人的方向跪下,沉声道:“祖母,孙媳妇先向您告罪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把真相告诉您。”
太夫人颤抖着手要去扶她起来,她却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开口道:“三十年前,我和您一起送从云赶考。您说等他回来就给我们完婚,可等来的却是他路遇强人生死不明的消息,当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婆婆当时曾经亲自上门来谈退婚的事儿,可是……我的祖父……他说魏家是书香门第世代贤良,就算从云已经死了他也不能接受退婚,他说我已经是刘家的人了。那时候我还小,终身大事自然全凭长辈做主。吴大人听说此事之后,还要回京奏请表彰我们魏家。”
太夫人颤抖着点头。
“后来,从云竟然回来了!我真心感谢上苍把从云全须全尾的带了回来,可是……可是他……他竟然要退婚,他要娶一个江湖女子。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就碎了,我不吃不喝一心求死。我的祖父听说此事之后便召集了全家所有能动用的资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他竟然截获了一封秦姑娘写个从云的信,他仿照秦姑娘的笔迹给从云写了一封绝情书,又仿着从云的笔迹给秦姑娘回了一封绝情书。后来为了彻底了结后患,他还让我的堂弟想办法对付秦姑娘。这些都是他们背着我做的,我也是在成婚之后才听父亲提起。那时候我还向父亲哭诉说从云为何碰都不肯碰我……想不到……”
“青……鸾……!”太夫人瞪大了双眼,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一般。
“铮!”
“从云把自己困在了那间书斋里,而我就在佛堂的二楼远远地看着他。有时候他会在院子里散散步,晒晒太阳。我看着他的头发渐渐变白,看着他那一日欣喜若狂的围着石桌狂奔,再后来,他好几日没有走出来,我就知道我终于彻底失去了他。”
“铮!”
“我每天都在佛堂祈求他和秦姑娘能早日投胎,来生再做一对夫妻,我也祈求自己长命百岁,让我的来生不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铮!”
银针一根接一根的迸射而出,楚天声霍然坐起,他双眼血红怒吼道:“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狼!我要杀尽魏家人为我娘报仇!”
异变陡生,楚天声全力一击直向魏青鸾的面门,梁书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他抽出腰间扶风宝剑直刺而下,让他吃惊的是楚天声对他的剑招竟然不闪不必,宁愿长剑穿身也要一拳打死面前的女人。
“住手!”
随着门板破碎的声音,李公甫一只大脚重重的踹在楚天声的腰肋处。等楚天声站稳身形时,他已经被梁书和李公甫两人围在墙角动弹不得。两人各持刀剑,楚天声的拳头握得咯吱吱响却也只能忍耐。
江屿站在梁书的身后面现悲悯:“楚兄,事已至此你为何就不能放下呢,大夫人这一生已经够苦了,她有什么罪过,要受这样的惩罚?她看透了你的算计想要帮你脱身,为此她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我相信大夫人不怕死,死对她来说是个解脱,可在下不得不说的是,她承受了本不该她承受的罪孽和惩罚!”
“不管你娘有什么冤屈,现在对不起他的人都已经死了,你面前站着的所有人,没人对不起你和你娘。这个你想要就拿去,我真的不稀罕。”
刘从雨手里捧着那尊玉佛,胖胖的脸上满是不屑,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尊说不上什么风格的雕塑后,便随手抛给了楚天声。楚天声下意识地接过了玉佛,与那神情古怪的弥勒对视了片刻之后,他眼中的血红渐渐消退,把玉佛举得老高。
“这个是他欠我娘的,就让它去陪我娘好了。”
下一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尊满是秘密的玉佛砸向了地面。玉佛与地砖碰撞的声音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大,只是嘭的一声之后便化为了齑粉,唯一还算完整的东西是一个被砸扁了的蜡丸。江屿对那东西再熟悉不过了,他的怀里就有一份从蜡丸里取出来的机关阵图,难道这里还有一份,或者阵图本就分为上下两部分?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蜡丸,他们都意识到了,这就是玉佛最终的秘密。刘从雨颤抖着手捡起了那枚蜡丸轻轻一捏便打开了,包括太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刘从雨的动作。他拨开蜡丸,从里面取出了一团薄薄的丝绢。丝绢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字。江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或许这是机关阵图的说明?
丝绢极薄,刘从雨把它平铺到桌面上才看清上面写的文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楚天声缓缓跪倒在地上,放声痛哭道:“娘啊!您安心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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