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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不料，吴汉成却回答：

&ldo;那是因为老虎不会说人话。&rdo;

&ldo;嘿。&rdo;张楚汉愣住了，过了一会他才说，&ldo;老虎会说人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骑在老虎的背上去山坡上吃草。&rdo;

&ldo;你骑的不是老虎，而是牛。&rdo;

&ldo;你这小子尽跟老子唱反调，老子打一个雷吓死你。&rdo;

&ldo;你打的不是雷，是屁。&rdo;

吴汉成非常调皮，他爹吴天收活着的时候也拿他没有办法。

&ldo;老子被你气死了。&rdo;张楚汉说，&ldo;大汉，你过来，以后这个孩子就交给你调教调教，千万别念在他爹的情份上就特殊照顾他，要不是再不听话，把他给我丢到河里喂鱼。&rdo;

&ldo;是。&rdo;

李大汉是接驾嘴码头帮的大佬，长得浓眉细眼，和张楚汉的衣着形成相得益彰的是，他穿得一身红，长红大褂和红布鞋，他的这身打扮在码头夫中间是最耀眼的，吴汉成同样看不惯他。尤其让吴汉成看不惯的是，李大汉的个头虽然非常大，但眼睛却相当小，小到只能够看到一条线，吴汉成第一次见到李大汉的时候还以为他没长眼睛。李大汉眼睛小，可脾气不小，他最大的性子就是脾气暴躁，就像汉口的夏天，动不动就会发起火来。

&ldo;我爹送我吃，送我喝，送我穿，你做得到吗？&rdo;吴汉成毫不客气地说。说完，他还用手扯了扯裤子，其实是褂子。

&ldo;我做不到，可是我可以做到你爹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rdo;

&ldo;什么事？&rdo;

&ldo;你爹惯坏了你，可我会对你毫不客气。&rdo;张楚汉瞪大眼睛说。

李大汉考虑到吴汉成才14岁，干体力活为时过早，于是把码头上最轻松的事情安排给他做‐‐记工。记工就是专门负责登记其他人工作量的码头夫。记工令其他码头夫非常羡慕，在别人扛着麻布袋冒着严寒焦阳来来去去的时候，记工却把桌子朝货场的中央一放，然后整个屁股满满地往上一坐，等待着码头夫们向他禀报。

可是，吴汉成并不领李大汉的情，他说：

&ldo;你凭什么让我当记工？我是干大事的料。&rdo;

&ldo;那你到底是干什么大事的料？如果我现在不好好管教你，我看你很快就会成游手好闲的料。李叔叔就替你作回主，明天就安排你到码头上当记工。&rdo;

吴汉成虽然倔强，但在人高马大的李大汉面前，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李大汉硬是把吴汉成拽到了接驾嘴码头。码头上人来人往，穿着灰布短大褂的码头夫们扛着大包小包来回穿梭于货船和货场之间。码头周围，等待卸货的大大小小的船只一个挨一个，连接货船和河岸的甲板被过往的码头夫踩得吱吱地响，货场门口，是等待取货的商行老板以及他们雇佣的车夫和肩夫，在他们身旁，一个戴着眼镜的老汉不停地拿笔在本子上作记号，不用说，他就是这里的记工。其实，这个记工一点也不简单，他不光是接驾嘴码头帮的三朝元老，而且，还是接驾嘴码头帮的定海神针，没有他，接驾嘴码头帮恐怕早就分裂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总是能够安于现状，老老实实地做他的计工，很少过问帮内事务。

&ldo;老朱，他是吴天收的儿子，叫吴汉成，从今天开始你带着他记工，往后就由他接你的班，要是他不听你的话，只管打骂，无论怎么样，千万不能让他跑了，他要是跑了，我们谁都没办法向他死掉的爹交待，我把这孩子交给你，也是希望你能够把他培养成才。&rdo;

老朱见李大佬来了，连忙起身回答：&ldo;没问题。&rdo;

老朱发觉吴汉成满脸英气，将来一定是可造之才，他于是在心里嘀咕，一定要帮助吴天收的儿子成就一番大业，也算是对死去的吴天收有个交代。可吴汉成发觉面前的这个老汉比自己都矮，长得尖嘴猴腮，说起话来嘴角的干皮挤到一块，看起来像一个饿死的魔鬼。他觉得这个老头长得实在是太丑了，并且，他还在心里一个劲地唠叨：你怎么这么丑呢，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ldo;小鬼，我看你心高气傲，是不是讨厌这份工作，是不是嫌我丑了？&rdo;老朱笑眯眯地说。

&ldo;你怎么知道？&rdo;吴汉成觉得奇怪，他不理解这个老头为什么能够看懂自己的心思。

&ldo;我不光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还知道别人在想什么。&rdo;

&ldo;你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反正我是干大事的料，我才不想像你这样成天当计工呢！&rdo;

&ldo;小鬼啊，你的确是干大事的料，可无论干什么大事，都是从小事干起的。&rdo;

&ldo;你干的是小事，可你现在都老了，怎么还在干小事呢？我才不学你哩。我从小就要干大事，长大了更要干大事，一辈子都要干大事。&rdo;

&ldo;那好，你留下来干大事，我干小事去了？&rdo;

&ldo;难道还有比当计工更小的事吗？&rdo;

&ldo;有啊，那就是吃饭。吃饭是最不起眼的事，可又是最重要的事，你每天都离不开它，你干大事也是一样，都是由小事积累成的，所以，在干大事之间就要干小事，我现在就去打饭来吃，记住，千万不能让别人动我的帐本。&rdo;

当时，码头上没有食堂，他们的午饭都是由附近的饭馆里做好了送到码头上来。那时候还没有一次性塑料碗筷，饭馆就拿竹筒当碗，筷子当然也是竹子做的，那时候还真是环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