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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也许，当整个社会的生产力提高，精白面越来越普及的时候，大家会慢慢接受武大的雪花面炊饼。但是此时此刻，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潘小园不认为自己能够改变老百姓长久以来的消费观。

半晌，叹了口气，说：&ldo;明日还做茶合面炊饼吧。雪花面的，算了。&rdo;

武大苦着脸，道：&ldo;可是……可是……&rdo;

一石雪花面粉，眼下十剩八九，还在厨房里堆着呢。都是潘小园一时太过自信的结果。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咬咬牙，有气无力地说：&ldo;我来想办法。&rdo;

第二天早上，潘小园一反常态，跟武大同一时间起床。天没亮，就泡在了厨房里。武大在灶台做炊饼，她在旁边做实验。等到武大做生意回来，已经弄得满手满身都是面粉，成了白发白身的白毛女形象。

武大连忙放下担子，踮起脚，就要去给她掸。潘小园连忙说：&ldo;我自己来，自己来。&rdo;

不跟他多寒暄，开门见山：&ldo;大哥，我想到雪花面的用途了。你随我来。&rdo;

厨房里琳琅满目，已经让她发好了几大团雪花白面。市场上买来花椒，热锅焙干，用擀面杖碾成粉末，掺上盐；葱花切了一大碗，放在灶台上。一股子混合香。

她挥挥手，让武大莫要多问，只看自己动作。一抬手，十根手指头尖散发出葱香气。武大伸长脖子，使劲嗅了嗅。

发面擀成大片，另取一团和入猪油的发面，同样擀成软些的面片。两片面贴合到一起，撒葱末、花椒盐，再淋少许芝麻油，抹匀，卷起切成三寸长的段，捏住微拧，入屉，生火，上锅蒸。

武大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像炊饼又不是炊饼，面片经过卷拧之后，倒是挺好看的形象。面里面居然还杂了葱盐之类的调味，这，这得是什么味道？

一屉蒸熟，取下来一看，两面已经分成了层次分明的精致花纹，褶皱间隐约现出葱花和花椒的颜色。用手捏一捏，软而不散，比炊饼额外多了些劲道的手感。

潘小园忍不住笑道：&ldo;尝一个呀。&rdo;

武大将手里的一块看了又看，竟有些舍不得下口，仰头确认道：&ldo;这，这是要给我吃的？&rdo;

&ldo;你若不嫌弃，就做今天的晚饭。锅里还有些下饭菜，可以就着一起吃。&rdo;

武大这才喜上眉梢，一大口咬下去，顿时惊讶得&ldo;唔&rdo;了一声。轻松适口的嚼劲，略带着葱油碱味和椒香气，层层叠叠的微咸口感，竟似不用配菜，也能单成一顿饭一般！

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地问：&ldo;娘子娘子，这是个什么点心！也忒好吃了些！你、你是怎么想出来的？&rdo;

潘小园故作神秘地笑笑。什么点心？不过任何一个学校食堂师傅都能做的……花卷而已嘛。

现在她自己动手，才意识到，花卷由于要擀发面为细片，非得是筋度足够的雪花粉不可，若是茶合粉，便松散成不了片。因此这样一种现代司空见惯的主食，在北宋时期，却是十分超前的发明。白日里，她自己实验了次，牺牲了两三斤雪花粉，才琢磨出了最合适的配料和火候。

潘小园自己也拿了一个花卷嚼着，心想除了葱油花卷，应该也能做成豆沙、枣泥、红糖之类的甜口。但摸不准宋代老百姓的口味，不妨以后再慢慢试验。

武大还在追问这点心的名字。潘小园自然要杜撰一个高大上的名称：&ldo;这个嘛……唔，就叫……叫，银丝千层卷！是我以前在张大户家学过的……&rdo;

言多必失，因此稍微解释两句，便即换了话题：&ldo;明天你做它拿去卖，肯定会有人愿意花钱。我白天已经蒸得一锅，端给四邻八家尝过了，问他们愿意花多少钱买。&rdo;

潘金莲在紫石街风评不太好，本来和邻居们少有来往，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白花花热腾腾的点心送上来，大家还都是客客气气的谢了。各位婆子媳妇对这种新点心赞不绝口，平均报价是六文半钱。考虑到花卷是给她们是免费吃的，因此心理上会稍微提高一下价位，以显便宜占得大。真正卖的时候，报价五文，应该会让人觉得实惠。

吃一堑长一智，市场调查必不可少。

但这就不用跟武大细细说了，只说：&ldo;按五文钱的价格卖。赊账的话，七文。&rdo;

毕竟，不管是从外观还是从味道，这&ldo;银丝千层卷&rdo;都比炊饼要高端大气得多。用细白的雪花粉作原料，也就合情合理了。

武大高兴得手舞足蹈，恨不得眨眼就到第二天天亮。过了好一阵，才突然想起来什么。担子里，百十来个没卖出去的雪花粉炊饼，眼下已经缩小变硬，还静悄悄的堆在那里，好像一袋袋孤独的鹅卵石。

如何处理这些滞销货？扔掉？

潘小园轻轻咬着牙齿，说：&ldo;明天见到郓哥，让他来家，我有事找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