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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1页）

而如果觉得对方智商低微，需要鄙视一下，那句狠话通常就变成了：&ldo;你这厮，脑袋定是让蒋敬的算盘珠子砸出坑来了！&rdo;

如今，柴进的书房里哗啦啦一声奇响，想必是蒋敬把他那算盘拍桌子上了。

噼里啪啦片刻声响，如同大雨滂沱，又顷刻间阳光普照。只听一个珠圆玉润的声音说：&ldo;一共是三万九千八百六十四贯零八十四文，还差着一千两百二十八贯三百二十五文，大官人，这个月亏得略有些多咧。&rdo;

语调有点怪。外面小喽啰掩嘴笑了一声，说蒋大哥祖籍湖南潭州，是梁山上少有的南方人，脑瓜顶顶聪明，可说话就这个调调儿。

屋里静了一阵，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一叫：&ldo;亏亏亏，老是亏，大官人，不是兄弟说你，这梁山上使不得妇人之仁，有些钱根本不该批！想我当初当庄主的时候……&rdo;

柴进没说话，想必是左右为难了一刻，才道：&ldo;自家兄弟，总不能厚此薄彼。况且这数目不算多。宋大哥有意等入秋去攻华州，到那时，应该能取不少钱粮。&rdo;

蒋敬又是噼里啪啦一算，立刻接话：&ldo;二十万贯，硬是有的。&rdo;

李应又叫：&ldo;问题不在这里！一个个州县攻过去，也有损耗，也未必都能赢，又不是个……不是个……&rdo;

他有点词穷了，潘小园在心里给他接了一句：&ldo;不是可持续发展之道。&rdo;

听着屋里三人还在来回来去的僵持着，面对巨额亏空赤字，谁都想不出个一劳永逸的点子。若按照前几个月的惯例，库房里钱粮储备既然还够，那只好先不了了之，大家耗到天黑，各自告辞而回。

柴进忽然唤来小喽啰，低声问：&ldo;外面已经有人等着了？&rdo;

那小喽啰连忙答是，又呈上一叠字纸，也笑嘻嘻低声回：&ldo;她说了，这个先给你几位瞧瞧，若是觉得好，再叫她来问话也行。&rdo;

柴进简直觉得不要太贴心。本来跟潘小园约的今日面谈，就有把她引荐给另外两位财务官的意思‐‐只要她确实能帮上忙。潘小园在外面也听出了这么个话头，心想既然暂时没法单独见到柴进，不妨先把策论送给他交差。况且，自己一人的主意，拿给钱粮三巨头同时审阅，也会更靠谱些吧？

李应接到外面送来的那一沓子纸，一看是萧让的字迹，明显疑惑：&ldo;这是什么？&rdo;

两人也知道柴进最近在忙着请外援。他俩倒乐得清闲，反正忙的不是自己。此时正好人家送来劳动成果，他俩也就坐享其成，凑一起翻阅起来。蒋敬低低惊叹了一声。

满满十几页，前面是海量的现状分析，后半段则全都是胆量突破天际的新点子，有些甚至颇有当年王安石变法的遗风。再加上词句优美文采飞扬，钱粮三巨头同时看得入神了。

&ldo;……这、这不是市易法的壳子？这不是要谋反咯？&rdo;

蒋敬话音刚落，房屋内外同时哈哈大笑。梁山强寇怕谋反，贼喊捉贼，说起来笑掉同行们的大牙！

蒋敬也有点不好意思，说半路出家，还不太习惯。

柴进笑道：&ldo;咱们身在梁山，什么法令行不得。这些点子里，倒是有不少十分可取的。不然咱们商议一下，再请晁宋二位大哥商量商量，先试试……&rdo;

潘小园在门外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忍不住抿起微笑，理了理鬓发，衣襟扯扯平。看来另外两位也都是高水准文化人，基本上能理解她的意图。

说起来，她的点子也十分基本：推进私有化，保护私有财产，引入市场竞争机制，设立宏观调控司，并且减少不可持续的掠夺性敛财，开辟可持续发展的新路子。其实就算在古代社会，类似政策应该也不算太新鲜，只不过梁山刚刚从山寨糙寇转型为大型黑社会组织，惯性使然，便没人往这方面想。再让萧让用精确简洁的文言一包装，就摇身一变，成了满纸的金玉良言。

蒋敬忽然问道：&ldo;大官人，不知是哪位兄弟想出的这些点子？这可必须要去会一会哎。&rdo;

没说出来的是，如果可能，把这人收来做小弟，能省大家不少事。

李应也是一个意思：&ldo;不是说在外面等着了？叫来见见。&rdo;

柴进笑道：&ldo;见是可以见的。只不过不是兄弟，是位娘子。二位哥哥见到时，可别忘了礼数。&rdo;说着唤那小喽啰：&ldo;把潘氏娘子请……&rdo;

&ldo;等等！&rdo;蒋敬眼睛瞪老大，看看那策论，又看看柴进，扑的笑了：&ldo;大官人开玩笑呢，写出这东西的，是个娘们咯？&rdo;

柴进被他的语气说得有点尴尬，指着那策论点点头：&ldo;是萧先生的代笔，她本人……&rdo;他回忆起上次潘小园在他书房里写的那几个不太好看的字，实话实说，&ldo;呃，学识有限，但很有做生意的天分。兄弟上次和她聊的时候……&rdo;

李应也明显不悦起来：&ldo;柴大官人，咱们几个负责掌管山寨钱粮，力有不逮，从别人那里讨主意也就罢了，你怎的还请教到妇人身上去了！传出去，不惹笑话！&rdo;又翻来覆去看了看那策论，口气软了些，&ldo;是谁家娘子？这可是她父兄的主意？&rdo;

言外之意，主意出得不错，不像是女流之辈的手笔，说不定是抄别人的。

柴进当然知他意思，依旧得体回道：&ldo;是武松武二郎家里亲眷。&rdo;

武松大伙都认识，本事一大堆，唯独不太可能擅长和气生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