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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第1页）

她点点头，心中涌起一刹那的感慨。自己眼下在做什么？跟武松商议一城百姓的福祉、几万张嘴的口粮、乃至整个大宋国的边防细节。经手的钱财数量动辄千贯起，每个决定都关系到数万人的命运。

然而一句句说得自然而然，一如当年跟他商量该不该上梁山，该不该习武，该不该买那二十贯的债券。

武松也有同感。被时势推到这个位置上，数万人的命运把持在手，可不敢再像以前似的任性夸口。顿了顿，又补充了半句：&ldo;看情况。顺州檀州那里，有几千乡民敌不过金军，又不愿降，刚刚逃来咱们这里。倘若训练得好，可以拨去给你用。&rdo;

她再点头，暂且抛下心中的沧海桑田之情，脑海里谋划一会儿，笑道：&ldo;眼下的粮糙储备，倒是够咱们将士们撑一个月的。但就要缩减到每人每日一升，怕是吃不饱。&rdo;

包道乙立刻表态：&ldo;勿要紧！少吃点也是可以的！&rdo;

大伙点头。武松补充一句：&ldo;也要做两手准备，万一朝廷那边小气不给粮，咱们也不能随着饿死。&rdo;

毕竟&ldo;下发军饷&rdo;只是韩世忠信誓旦旦的保证。依着朝廷里那些高官的尿性，这个举措十有八九，会打个折扣再兑现。

但潘小园觉得，仅有&ldo;粮&rdo;一个字是远远不够的。当初岳飞被上面克扣粮饷，一顿大喝三碗粥，不照样是往瘦弱了长么？

梁山军还能靠荤食来补充营养。但明教朋友们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完。每人一升的米面，仅相当于贫苦农家的口粮份额，如何能撑得起一个打仗的壮丁？

她站起来，认认真真地征求方金芝的意见：&ldo;你们能……能吃肉么？&rdo;

一句话掀起轩然大波，堂上十几人齐声叫道：&ldo;不成！&rdo;

方金芝给她面子，补充一句：&ldo;这是教规。&rdo;

潘小园还不死心：&ldo;北方多畜牧，要是大伙能放开些，一口肉顶三口粮食……&rdo;

反对声立时把她淹没：&ldo;侬乱讲！&rdo;

她赶紧打住，表示万分佩服江南朋友们的自制力。

就连梁山方面的料理小当家孙二娘也发话：&ldo;妹子这叫什么理儿，人是铁饭是钢，粮食才是缺不得的！大鱼大肉什么的，留着打了胜仗的时候再吃不成么！&rdo;

她看看周围众人坚定的神色，顿觉无话可说。武松虽然没反驳她，但神色踟蹰，明显是在掂量她那句&ldo;一口肉顶三口粮食&rdo;到底有多准确。又兴许是在计算，他在梁山&ldo;大块吃肉&rdo;的这几年，进肚的到底折合多少粮食。

不过这也怪不得大家伙儿。中国人是农耕社会里成长出来的，米面是几千年来的主食，而肉食只是富足时期的添头，并不被当做维生必需品。宋兵日常行军时，带的是糜饼、炒米、盐块、腌菜干，这些就足够支持士兵上阵杀敌了。

但这个食谱有着很致命的一点：缺乏蛋白质。在和平时期，低蛋白饮食看起来没什么坏处，但一旦需要消耗体力、抵御严寒的时候，就能看出肉食和素食的差距了。

明教诸人不肯食肉，仅靠每天一升粮米，在严酷的北方环境里等于作死。

她退而求其次，问道：&ldo;却是为何戒荤戒酒？教规里有解释么？&rdo;

众人七嘴八舌告诉她：&ldo;阿拉拜光明神，不能铺张浪费，要艰苦过日子才算虔诚个。&rdo;

原来吃肉属于铺张浪费，所以禁止，&ldo;那好，倘若来了北方，牛羊肉反倒比粮食便宜呢？&rdo;

包道乙大惊小怪：&ldo;那怎么会！&rdo;

潘小园笑道：&ldo;道长你便说是也不是。倘若北方风俗迥异，有些吃食虽然不素，却比米面还贱，还唾手可得，为了艰苦朴素，你们吃也不吃？&rdo;

明教诸人面面相觑，包道乙看吕师囊，吕师囊看郑彪，郑彪看石宝，石宝看方貌，最后大伙的目光齐齐落在金芝公主身上，等她给出&ldo;官方解答&rdo;。

方金芝感到压力山大，微红了脸，说：&ldo;这个……那个……&rdo;

潘小园心中一动，轻声提醒她：&ldo;李师师。&rdo;

方金芝立刻明白了。倘若再挑食，她手底下这两万军士迟早要变成李师师的体态。

一个激灵，咬牙道：&ldo;情况紧急时，可以吃。&rdo;

潘小园立刻敲转钉脚：&ldo;好，慡快！从今儿开始，你们的军粮由我负责。武二哥，能不能先拨给我一百个会做饭的，咱们实验实验。&rdo;

偌大燕山府，寸糙不生幽州城，要找出比糙米粗面还贱，又富含蛋白质的&ldo;替代食品&rdo;，还真不是天方夜谭。潘小园早就心里有数。

其一是豆制品。百姓和兵士中不乏会卤水点豆腐的。在和平时期，豆腐只是被当做佐餐菜肴，煎炒酿炸，以致发展成&ldo;东坡豆腐&rdo;一类的美味。但作为军粮，她所要求的就只有&ldo;蛋白质&rdo;这三个字而已。

大豆煮熟发酵，加上盐卤和少量麻油，就是香喷喷的豆酱。质量好些的豆子用卤水点过，能做成硬邦邦的豆干。拿到炊事营区，大伙就循着香味围过来。鲁智深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潘小园捂着不让人拿，&ldo;这是给江南朋友们的。你们去吃肉去‐‐鲁师父！城东屠宰铺说刚刚宰了条狗。&rdo;

眼看大和尚兴致勃勃的拖着禅杖跑走了，眼尖看到旁边两个人，连忙招呼：&ldo;诶，戴宗大哥，公孙道长，你俩也有份。&rdo;

戴宗是胎里素，公孙胜修道忌血食，这两位也有豆干的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