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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第1页）

再轻声提醒一句：&ldo;况且皇位未必是最值钱的那个位置。三大王想想，你若是生在三国时期，是……是愿意当那个汉献帝呢，还是当曹操？&rdo;

方貌再抽一口气。以这小囡的叛逆程度，怎么平安活到这么大的！

殊不知，这满幽州城里的几万号人，不论出身背景，数她对&ldo;皇权&rdo;最无敬畏之心，这才能独辟蹊径，说出那些旁人想也不敢想的话。

方貌思索半晌，最后说：&ldo;做曹操。&rdo;

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万万不能对岳飞说的。潘小园见岳飞似是相信了自己的话，这才笑着站起来，门帘掀开，唤一句，武松和方貌早等在外面，立刻进来。

潘小园觉得自己成了六方会谈的主持人，尽量保持气场，笑着给大伙都沏盏茶。

盈盈湖蓝袖口带着闺房气，任哪个不明真相的人看来，都觉得她大约只是个白矾楼里伺候人的。

熟料六只眼睛都留意着她那张檀口，等她发话呢。

&ldo;岳兄弟，造反这词儿太难听，咱们换一个--兵谏，好不好？咱们大伙忠字当头，不忍看到国家日渐堕落，于是决心杀进东京，以死相谏，倘若官家幡然醒悟，从此专心国事，启用良臣，大胆抗敌--那便是皆大欢喜；倘若官家依然把国家往死里赶，那……&rdo;

&ldo;兵谏&rdo;这个词，以前旁敲侧击，不是没跟岳飞提过。难道冥冥之中，已经料到了今日这番游说？

看了一眼岳飞神色。点头等她说。

&ldo;--那只好让他当汉献帝，找些明理仁德的人做曹操，把国家给救回来。这叫做&ldo;&039;清君侧，靖国难&039;。都是大宋子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坏人把国家往火坑里推。&rdo;

岳飞神色淡淡的，琢磨她这句话。

&ldo;清君侧，靖国难&rdo;这个概念，来自两百多年后的平行明朝，是燕王朱棣自北平起兵，南下暴乱时打出的旗号。然而此时用在此地，再恰当不过--联军这些豪杰，不也是驻扎燕山府，和朱棣同样的么？

&ldo;你跟我们去&039;兵谏&039;。作为交换条件，梁山和明教依然拜赵家皇帝，谁也不许跟那个人抢坐位。&rdo;

武松和方貌对望一眼，欲言又止。当初跟她商量的时候，语气似乎没有这么归顺？

可听她这么一转述，似乎也挑不出毛病。

双双点头。武松说：&ldo;没错。谁坐皇帝位子我不管。但满朝文武可得去jian留忠，把国家好好的治一治，也免得百姓日日受苦。&rdo;

方貌十分狡猾地加一句：&ldo;对。我伲弗是醉心名利之人。等外敌退了，再谈别的。&rdo;

岳飞何尝听不出方貌的弦外之音。但也知道，两位造反派头子都已算是做出了相当的让步。

看潘小园一眼：&ldo;师姐，外面几万人马，都这么想？&rdo;

潘小园刚想说是，武松朝她使个眼色。

立刻明白了，赶紧打住。几万颗思想各异的脑袋，如何能夸这个海口。万一有人不服，背锅的是自己。

武松看一眼岳飞，仍然有点记恨他方才那次几近开战的调度，唇边浮起一个看不出欢愉的笑：&ldo;你先保证一下，你那一千多&039;岳家军&039;，都得跟你一条心，莫要我们前脚出了帐子，后脚被你手下当叛党给围攻诛杀了。&rdo;

岳飞耳根慢慢红起来，&ldo;保证不会。&rdo;

总算磕磕绊绊达成了协议。大家互相看一眼，各自一笑。武松立刻提议：&ldo;击掌为誓，谁都不许反悔。&rdo;

这是江湖上的通用做法。然而潘小园却还不满足，严肃捧出一方白绸手帕，上面寥寥几个字，正是方才商定好的&ldo;清君侧靖国难&rdo;。

再笑着打开一盒胭脂：&ldo;空口无凭。&rdo;

几个男人互相看一眼。她倒是多心。不过眼下大家所做之事远远超越了江湖范畴，不得不增加一些世俗的考量。

于是三个手印按下去。潘小园找来小剪刀，帕子剪成三块，每块上都带着三人的一部分手印，交予三人分别收着。用最原始的法子杜绝&ldo;抵赖&rdo;的可能性。

接下来还得商量些细节。比如首先，要将这个妥协的结果传达至各军去，让他们领会精神，贯彻实施。

其实但凡有些见识的联军高层，对于&ldo;清君侧&rdo;的说法不难接受，也知道若是直接造反，很难得到各界支持；而最难说服的是基层士兵--不少人都是底层出身，头脑简单，除了&ldo;造反&rdo;和&ldo;做顺民&rdo;，看不到中间那大片灰色地带的存在。如果猛然听到什么&ldo;靖国难&rdo;，不免火冒三丈：说好的造反，说好的杀皇帝，说好的翻身做主，那边一不做二不休，怎能突然又&ldo;绥靖&rdo;了？

若是政府招募的正规军队，讲究的是对长官无条件的服从，闷头作战便是唯一职责。但土匪窝里这一帮桀骜不驯的大哥，字典里从来没有&ldo;服从&rdo;二字，&ldo;军法&rdo;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个参考规章，必要时可以适当违反一下，大不了挨棍子；真到要紧时刻，只能靠&ldo;义气&rdo;、&ldo;良心&rdo;来把大家团结到一起。不把他们说得心服口服，没人会平白给组织卖命。

方貌提议：&ldo;派几个口齿伶俐之人负责。把事情解释清楚。大伙有什么问题时，游说解答。&rdo;

至于什么曹操和汉献帝的比喻，更是要翻译成目不识丁大老粗们能听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