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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第1页）

相国寺前的大片空场上，每月两次开市交易，商贩们云屯雾集，其中出售的布匹、服装、竹篮、糙席、纸张、经书、香烛之类，全都是易燃之物。平日里每到开市时节，附近的消防官兵总会用心巡查准备，望火楼里增添人手，广场四周备下水缸，保障百姓安全。

可今日邪门，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外面喊声嘈杂，全是抄家伙去救火的，顺带看热闹。老百姓互相问：&ldo;怎么回事！你说好好儿的一个庙，谁烧香那么不小心！……&rdo;

有人知道点内幕，挑起水桶，说：&ldo;据说是个外地来的游方僧人，烧香的时候把柴房点着了……我就不明白了，烧香怎么会烧到柴房去呢？……&rdo;

&ldo;那闯祸的僧人，找到没有？&rdo;

声音慢慢听不到了。潘小园不由自主半欠起身。

鲁大师也太不小心了吧！这么快就暴露了？

想出门去听个明白，这边床上一声悲鸣：&ldo;呜……疼……六姐……&rdo;

她心里飞速掂量一番，住了脚，回到床边，任孙雪娥紧紧抓住手。

她安慰自己。鲁和尚是什么人，只要相国寺里没冲进去千八百御林军，谁奈何得了他？一根头发都不会给他削下来。

鲁智深摸摸自己光头，出了相国寺后院柴房，信步往前面市场里走。身后一簇一簇的火苗，呼呼的随风摇曳，时不时窜得老高。看似糟糕之极，其实是泼了特制的油脂燃料，烧起来虚张声势，外强中干；离大雄宝殿、藏经阁等要害去处也还有不小距离。就算火势真成，也不过是烧他几片僧人宿舍，把香积厨里的菜蔬提前烤熟了而已。

这是联军安排的声东击西之计。趁官家出城游玩之际，派鲁智深扮作游方僧人放火作乱，分散京城守兵力量。

鲁智深对这个任务十分热情：&ldo;早就想砸了那个鸟寺！让洒家看那个鸟菜园子！&rdo;

仗着一顶光头，一身如假包换旧直裰，十分顺利地混进了寺去，还有知客僧问师兄从何而来，让他牛眼一瞪，就吓回去不敢问了。

眼下火势已成，听着各路官兵百姓都哄哄嚷嚷的跑来灭火，鲁智深十分满意，拐过一道间壁，忽然撞上一群慌慌张张的僧人。

&ldo;就是他！&rdo;方才那知客僧一脸怒气，&ldo;乡下来的游方僧，不懂规矩，非要在后院烧火烤东西，这才……这才……&rdo;

身后跟的几个护院僧叫道：&ldo;跟我们走一趟！去跟方丈说个清楚！&rdo;

鲁智深呵呵一笑，昂首挺胸往前走，大踏步趟过去，两条铁臂随便一拨，几个僧人就扑棱扑棱倒在墙边，哀声一片。

再走两步，远远看到市场上人来人往，都知道寺院起火，群众恐慌，收摊的收摊，走人的走人，还有的唯恐天下不乱地叫道：&ldo;走水啦！快跑啊！死人啦！……&rdo;

鲁智深旨在放火作乱，可倒也没想伤人。熙熙攘攘的市场人头攒动，尖叫声此起彼伏，小厮、仆役、女眷、摊贩，全都无头苍蝇似的团团转。

眼看就要发生踩踏事故，大和尚不假思索地冲上去，一手一个拎起两个小贩，粗声命令道：&ldo;喂，往那儿走，那边是门！&rdo;

不一会儿就有官兵发现他了：&ldo;就是他！那个高高胖胖的和尚！有人说是他放的火！兄弟们上！&rdo;

鲁智深笑道：&ldo;正愁这几日没架可打，正好活动手脚！&rdo;

顺手抄起一根扁担，迎上几个官兵，酣畅淋漓地揍起人来。

……

过不多久，&ldo;一个疯僧在大相国寺放火作乱，闻讯赶去的捕快已经全都被他打趴在地&rdo;的消息就报到了开封府。更有那眼尖的表示，那疯和尚的面相举止，倒像是多年前那个在延安府打死镇关西的通缉犯鲁达！后来在山里当了大王的那个！

开封府少尹一头冷汗，气得面色发红。不是因为通缉犯现身，而是……

&ldo;都忘了！今日官家出城巡视！让你们格外留意治安，百姓都赶回家去，怎么还有这种事发生？嗯？一群酒囊饭袋，半件事都做不好！倘若让官家知晓了，哼，本官还可以支吾，你们一个个的就去免职充军罢！&rdo;

一伙官兵噤若寒蝉，左右看看那高大森严的府衙，更觉自己格外渺小。

嗫嚅道：&ldo;那、那眼下怎么办……&rdo;

在这官家出游踏青的良辰吉日，要是大张旗鼓的组织捕快，去捉疯和尚，未免有些……太煞风景。

开封府少尹为官多年，倒是见识广博。沉吟片刻，说道：&ldo;若那和尚真是鲁达，听闻他在梁山泊落糙多年，本事高强。况且他一人现身，定会有其他盗匪同伙在旁接应，寻常捕快奈何不得--这样，赵都头，你负责去相国寺周围驱赶百姓；钱都头，组织救火人手，务必不要让火势蔓延开来；孙都头，传我命令，去殿帅府请求禁军支援！调一队弓手、一队步兵！这人既是身上有命案，便是直接杀了也不为过！&rdo;

那孙都头怀揣少尹签发的紧急调令，出了开封府，取一匹马，一路喝退路上行人百姓，径直驰往东，绕过西角楼，沿着大内皇城城墙跑了两里地，这就到达了禁军殿帅府府衙门前。

下了马，开封府的公文直接亮出来：&ldo;要见殿帅府太尉！调拨禁军，捉拿罪犯！&rdo;

开封府和殿帅府是两个独立部门，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那殿帅府门吏本来在门口坐着晒太阳，见是开封府派人来，揉揉眼睛，不敢怠慢，连忙一骨碌起来。

却也不乐意被人随意使唤，于是狐假虎威地给拒绝了：&ldo;太尉在里面跟人商议公事，先等等吧！&rdo;

孙都头也知晓东京官僚的办事效率。若在平时，人家说让等，自会在旁边寻个茶肆瓦舍，慢慢消磨几刻钟时光，再行求见。可今天事出紧急，怠慢不得。倘若擒不住疯和尚，殿帅府不用担责任，倒霉的自然是他们这些开封府官吏。

于是难得有效率地催了一句：&ldo;是开封府紧急公事，大哥行个方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