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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第1页）

武松直接站起来，示意她跟上，来到中厅大地图旁。

广袤中原，山峦叠嶂，河水萦带，每一寸砂石都代表着百里国土。砂石上星星点点的红黑小旗，原本清晰整齐，经过这近一个月的纠缠拉锯，已经显得凌乱不堪。如果说这是一盘以天下为赌注的棋，那么棋局显然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紧要阶段；而晋水之畔的太原城外，是争夺最激烈的一处棋眼，红黑双色纠缠一处，就算将当时高手尽聚于此，也完全看不出棋局的走向大势。

潘小园觉得自己连庸手都算不上，看了一圈，小心翼翼问道：&ldo;所以……咱们现在，胜算多少？&rdo;

武松轻声吐出两个字：&ldo;不大。&rdo;

知道她不满于此，又解释：&ldo;昨日刚接到韩世忠的来信，说河北东路安抚使杜充见战局不利，打算于此处决堤黄河，以水代兵，阻断金军南下之路。眼下天气渐暖，雨水增多，若黄河真的决口，将是威力无穷。&rdo;

才想起来韩世忠眼下也在应援太原，连忙问：&ldo;韩世忠在何处？&rdo;

武松往地图上一指：&ldo;老韩的部队在此处设隘抵挡，但口粮不继，减员很厉害。他不太赞成开决黄河，但杜充是上级，上官命令他也不得不遵。三千民工，眼下应该已经出发在路上了。&rdo;

潘小园听他的语调有些冷酷的意思，忙问：&ldo;那……那你觉得，应该决黄河？&rdo;

武松盯着地图，长久沉默，直到她有点急了，才暗哑着声音说：&ldo;否则怎样？北方兵力不……&rdo;

她轻轻一跺脚：&ldo;你们应该比我清楚！&rdo;

在她有限的军事认知里，&ldo;决口黄河&rdo;乃是绝境中的下下之策。太久远的案例不清楚，但抗日战争之时，因着二十万国军挡不住两万日军，为了阻止敌人南下，太祖下令扒开郑州北郊黄河花园口大堤，造成洪水倾泻，平民猝不及防，财物田庐悉付流水。&ldo;黄泛区&rdo;百姓死伤数十万，流离失所难民数千万，瘟疫肆虐，并且直接引发了后来的河南暴乱‐‐堪称中国近代史上最惨烈人祸。

据说奉命炸开河堤的军人，良心日夜不安，以至于到&ldo;水淹七军&rdo;的关帝庙跪拜烧香，乞求神明宽恕。

况且也没能将日军阻挡多久。没几个月，华北还是成了敌占区，空留千里饿殍遍野。

反正自己是外行，多说几句又不掉块肉：&ldo;我……我从没打过仗，但也知道每次黄河决口会死多少人。那个什么什么安抚使‐‐一句话说得容易，就算黄河决口能阻金兵，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自损八千，要多少无辜百姓的命！况且还不一定能退敌呢！谁要是赞同这事，谁以后就是千古罪人！&rdo;

武松双目一亮，忽然用力揽住她肩膀，笑道：&ldo;好六儿，冲你方才这几句话，我武松不枉识得你。&rdo;

她脸上一红，赶紧说：&ldo;我……我只是冲动说说……&rdo;

武松低头，下巴在她额发上蹭蹭，慢慢说：&ldo;我今日跟你说这事，本来还怕你不懂其中利害。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我跟众梁山兄弟已商议过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黄河决堤。新君即位的消息，按理说已经传到太原府，可那杜充不知是没收到，还是不认新君，总之他是一意孤行。眼下太原府危急，我们便从东京分兵去救。最早明日，最迟后日，轻装出发。你‐‐等我回来。&rdo;

潘小园大吃一惊，抬头看他，神色不像说笑。

&ldo;可是……可是东京这边，兵力也不足，禁军都还没训练好……炮也没造完……&rdo;

二十万禁军刚刚被改善伙食，每日魔鬼训练，再加上偶尔的&ldo;杀一儆百&rdo;，眼下才刚刚有点兵的样子，起码到了战场上，能够做到齐步走，而不是向后转。其他各地义军良莠不齐，也没和金兵交过手，战斗力说不上多强。梁山、明教倒是有几万精兵，但东京城的守备不能放松，也不可能倾巢出动。

武松越说越慢，安抚似的告诉她：&ldo;现下出击，时机还远远不成熟，这我知道。所以我跟众人商议决定，只带三万精锐部队北上解围，不能再多。其余的兵力，重点防守开封府。你尽可安心留在城里。&rdo;

她知道这便是已经做了决定，不可能留他了。纵然万分不舍，也得倾力支持。

&ldo;那，都有谁跟你去……&rdo;

武松立刻答：&ldo;联军里的老兄弟带一半。另外还有那个康王赵构，也让他带兵跟随。一是怕地方官员不听话，带个亲王出面好办事；二是显出朝廷对此次出兵的支持。第三……也算个人质。&rdo;

潘小园笑着撇撇嘴。小屁孩居然也开始发挥作用。有这么多江湖豪杰大哥们跟随调教，不怕他作妖。

&ldo;那咱们的&lso;自己人&rso;，还有谁？&rdo;

武松还没答，外面忽然又小厮高声通报：&ldo;官人！那个……那个有个人求见……有个和尚……&rdo;

被粗声打断：&ldo;去去去！不用你们这些鸟人劳什子通报！洒家自己进来！&rdo;

武松长身而起，笑道：&ldo;梁山半数的兄弟们出征。我让他们今晚过来喝一场，也算是跟你道个别。你瞧，有人来得还挺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