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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2页）

两人说着话的过程，车内一直回荡着一首流行歌曲：

见到你真的不容易

仿佛隔着几个世纪

我们之间还能拥有的

只是越来越远的距离

也许分手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的话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有些事我早已不在意

有些事你也该慢慢忘记……

车内回荡着婉约缠绵的歌唱，如诉如泣，使人联想到最后一场洗刷秋叶的霏雨，虽细细地下着，虽滴滴满含着雨对叶子一向的柔情，而那一树树的秋叶，却再也没心思附于斯了，纷纷的无声无息地飘落，宁肯铺向湿漉漉的石径或无路的土地……

音响开关是经肖冬梅的手轻按的。她对&ldo;姐&rdo;那辆车本身的兴趣远不及她对车内音响装置的兴趣。至于音响里传出什么内容的歌唱，她倒是不太留意听的。三十几年前的这一名初中女红卫兵，对于三十几年后演绎少男少女初恋情怀的歌唱，是不怎么发生共鸣的。设若她也成了一名发烧友或追星族，那是很需要经过一番时代的改造的。她甚至不愿认真听一听歌唱者究竟是男是女。她的头随着那婉约缠绵的歌唱扭来扭去，只不过在辨听声音到底是从哪个部位发出的。就情歌而言，她更喜欢听三十几年前的《敖包相会》或《在那遥远的地方》一类……

所以，当她终于发现&ldo;姐&rdo;脸上流淌着泪水时，她是多么的惊讶啊！

&ldo;姐你又怎么了？&rdo;

她问得疑惑也问得不安，并用一只手抚摸了一下&ldo;姐&rdo;把握方向盘的手。依她想来，&ldo;姐&rdo;应该开心才是。毕竟的，她又和亲姐姐在一起了。眼前这一位&ldo;姐&rdo;，不但了却了自己强加给她的一份义务，而且也从此摆脱了自己一筹莫展的依赖啊！

&ldo;姐&rdo;任泪水在脸上流淌着，低声说：&ldo;我舍不得让你离开我。&rdo;

她这才明白&ldo;姐&rdo;脸上的泪水证明着什么。本以为&ldo;姐&rdo;刚才那番依依不舍的话，是相互有了点儿感情的人们即将分别时照例都要说的，想不到却是&ldo;姐&rdo;如此真心实意的话！

她一时沉默，反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了。再听那歌唱，似乎是专为她和&ldo;姐&rdo;的即将分别而如诉如泣着了。

及至车开到她所熟悉的那所院子的大门外停住，望着写满院墙的红色标语，以及院中那一尊挥招大手的毛主席塑像，红卫兵肖冬梅自己脸上，也不知不觉淌下了泪。亲姐姐肖冬云坐的那辆公安局的车在&ldo;姐&rdo;的车前停住，亲姐姐肖冬云和三名公安人员已下了车，在等着她俩也下车。

&ldo;你就是从这儿逃出来的？&rdo;

&ldo;嗯。&rdo;

&ldo;这地方还挺好的。把墙上的标语粉刷了，把毛主席像移走，再把周边环境好好改造一番，我看值得投资办一所疗养院，或者开发成一处度假村。再不建成封闭式管理的私立中学也不愁生源……&rdo;

&ldo;不好……&rdo;

红卫兵肖冬梅想到的却是在那院子里度过的数天数夜，半军事化的生活，闻号作息的严格时间制度，要求自己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实违各自性情的自觉，以及早请示晚汇报、斗私批修、政治学习、批评和自我批评……

&ldo;不好？我以为只有这种地方才更适合你待……&rdo;

&ldo;姐&rdo;奇怪地转脸看她。

&ldo;可……可现在我觉得这种地方一点儿也不好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