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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知道……”她大睁着已经是雾蒙蒙的双眼,喃喃地问。毕竟太子对母妃明面上从未不礼过。即使很少宿在母妃那里一事或许能外传,但太子也从未专情地宿于何处,并不足以得到这个论断。翟珏又一度妖冶至极的笑出来,却是撑着地,缓缓坐回原处,“算作有相同遭遇的人的感同身受吧。”然后他便语气轻松地换了话题,“这下明确了共同的目标,此次下江南,你该知道如何做了?”“我不知道。”翟羽迟钝地摇头,望着渐黑天空的空洞眼神中却出现了自讽的笑意。“怎会不知?”翟珏低头,信手弄着自己的袍袖,说的漫不经心却又理所应当,“帮着我把太子有罪的证据一一搜罗出来,让我攥在手里。我知你定不会像对父皇承诺的那样毁掉或者交给他,但也不能被翟琛拿去。”翟羽愣了愣,随后轻哼,“先不说你并没有说服我为何要背叛父王,我可没说会选你。”“你莫非还念着帮翟琛?”翟珏低低冷冷的笑,“他野心并不亚于我,而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可有得了分毫好处?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将那些证据拿到手后,也不过只会推左相下台而不会动太子,因为他自身羽翼未丰时机未到,他不愿过早暴露。可他为了一己私心,却将你的命运都耽搁了……”“从那次我送你回宫便对你说,不要盲目地就定下来,跟错了人,”翟珏的声音又复是低缓恳切,按着翟羽的肩柔声说,“而小羽毛,你跟着他只会毁了自己……”“你胡说些什么!?”翟羽打断他的话,眼神如喷火般怒视着他,攥着拳愤愤地说,“我说了,从一开始都是你的妄想,简直是笑话!”翟珏微微歪头,竟神态天真地笑了,“生气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他?还不肯承认我说的都是事实么?真不知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明明对你不好……不过翟琛也算是个人才,有时候我都对他的手段敬佩不已,只可惜这辈子我注定和他势不两立。”“……为什么?”他说的那么温柔那么坦然,却又有着嗜血的狠戾,翟羽却暗自心惊,不自觉竟喃喃问出口。翟珏眼中寒星一闪:“我母后的死,他有莫大的嫌疑。”翟羽惊恐的干笑几声:“你怕是妄想过多,就算你大不敬地说是皇爷爷,我还有可能会信你,但是四叔?他那时不过十二岁……而你又怎么不说,他的生母也是被白后……”说到这,翟羽匆匆捂住了嘴,禁止自己再说下去。想到翟琛的生母——一个到死才被追封为嫔的宫娥,竟觉胸口堵得连呼吸都难以维持。“怎么不说下去了?”翟珏唇边笑意更浓,“你也意识到了这反而说明了他很有动机?”翟羽如喘气般大口大口的呼吸,别过头,没有搭理他的问题。而翟珏却一字一句地语带玩笑继续道:“再说,即使母后的死与他无关,又或者是一报还一报,那表姐呢?我表姐白翠嫁予他不过三年,便又是死的不明不白,这笔账又该如何算?”如果刚刚还不过是不能呼吸,除了胸闷难当,还不能那么清晰的感觉到痛楚;而此时,翟珏的话却如一把利刃猛地插上她心口,除了痛,剧烈的痛,她再无其他感受……眼前飘过那密植修竹的小院门上刻着的“习翠”二字,翟羽苦笑着低下头,明明心知该凭此替他辩解,却半个字都发不出声。抱着膝盖,缩在渐冷寒风中微微颤抖,却想起了凌晨时那冷硬疏离却又温暖柔和的怀抱……翟珏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环住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眼中原本满是狠戾杀决的光芒一点点地暗了下去。他起身,这次不待翟羽选择,便直接拉着她手,将她扯了起来:“走吧,入夜风寒,我送你回去。”∞∞∞∞∞∞∞∞∞∞∞∞∞∞∞∞∞∞∞∞∞∞∞∞∞∞∞∞∞∞而此刻,一竹枝苍翠的小院中,灯火将房中的两个坐着的身影拉长,斜斜投上窗纸,再倒映于院中覆了如霜月光的青砖上,和着竹影,随风轻轻摇晃,一派祥和宁谧。却突有一个侍卫入院,疾步进房,又匆匆出来,扰了明面上的平静。“四哥,太子这个点上想见你,还真是不懂何为‘避嫌’!”房里的翟琰丢开手上的棋子冷笑,“不过我想他或许受到右相挑拨,也开始觉得你并不可信?多半实在是担心这次的江南之变,想再拉拢嘱托于你。”见翟琛似是只专注思考于棋局,面色平静,沉默不语,翟琰便疑问着唤了声:“四哥,你去么?”翟琛依旧没有答话,翟琰想,他或许是定了主意不搭理,便也不再多言。过了片刻又捏起一枚棋子,自言自语般道:“也不知道小羽毛回东宫了没,老七这家伙把她带出宫究竟有何图谋?什么不能在宫里说的,他们以往不也有碰面的地方么?难道也是为了江南一行?四哥,这次出宫你当着老七的面就对小羽毛好点吧?那孩子……”眼见着翟琛漠然站起身来,翟琰便止住了话:“四哥,你还是打算进宫?”“你太聒噪,”翟琛冷清的目光自他面上飘过,再淡淡转身,稳稳步出门去,“我去瞧瞧他想做什么。”:撞破翟羽回到东宫时有些魂不守舍。除了还闷闷装着日暮时和翟珏在枯黄草地上所说的种种,关于她被看穿的异心,关于她莫测的前路,关于她的抉择……对,她的抉择。在她下马车的时候,翟珏突然喊住她,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小羽毛,跟着我吧。我会给你最好的。你要的,我都给你。”她先是有些怔,随后,挑起眉毛笑了,反问:“皇位也给我?”他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呆愣了瞬间,而她就在这瞬间转头自车上跳了下去。她并不稀罕那个皇位,可她却想戳穿他的谎言,对他来说,最好的,不会给她。可那个人呢?他连这样一句虚夸的话都不会说。翟珏是对的,他明明对她不算好,可为什么想到他生母是那样的情况;想到他曾那样被人忽视欺辱踩在脚下;想到他如今招惹了一身的恶言却用那冷漠孤绝的背影一一无视;再想到他可能分明是爱白翠——他的杀母仇人的侄女,而白翠却早逝,徒留他空住“习翠”院再承受各种流言蜚语时,她就会觉得心疼呢?这种疼像是中了毒,从极小的一点蔓延开来,酸疼难忍。不知何时开始,更不知何药可解,催使她迷迷茫茫的就向他步步靠近。忽然觉得她真的是和他极像,一样是担了许多事情,一样逼着自己越发强大,一样需要隐藏自己的内心……只是她远做不到他那般的淡然冷静,也许,再给她多一点的时间……她神思恍惚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意识到房间里点了灯,更是毫无防备的对上了小满焦虑的眼神。在她的惊异中,小满匆匆一行礼,道:“殿下你可算回来了。”“嗯,”翟羽点点头,以为她是怕自己出宫被发现,这才呆在自己房里伪装一切如常。正想让她去睡,却见她脸上分明是欲言又止,犹豫不决,便蹙眉问,“还有什么事么?”小满抬起游移的目光,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殿下,太子妃娘娘让你回来后去找她。”翟羽有些奇怪这样一件事为什么小满会这般踌躇,但想到自己自见过齐丹青后还没有找到时间和母妃谈谈,她知道自己去见他,必然有一堆话想问的。稍微理了下衣服,翟羽重新振作起精神,朝门外步去,却又被小满喊住:“殿下,娘娘……在长思苑等您……”长思苑?翟羽讶然。她听人说过,以前太子尚很宠母妃时,曾和她一起住在长思苑。秦丹在生下自己后,就移到了目前这院子长居,太子也再没去过那里,长思苑便就此空了下来。因此,为何会选在那儿?难道是为了方便说话?还是那里有什么纪念意义?翟羽一边想,一边满是疑惑的看着小满,后者却渐渐低下头去。翟羽心生不祥之感,掉转身子便大步朝长思苑走去,走到后来,干脆运起了轻功……虽然长久没人住过,长思苑里却并不见荒芜。此时正屋有并不明亮的灯火点着,檐下也挂着几盏宫灯,而正屋堂前却有两名侍卫守着,诡异至极……翟羽冲过去,果然被侍卫拦住:“长孙殿下,您不能进去。”“我为何不能?”翟羽凛冽的目光自他们面上狠狠扫过,直看的他们低下头去,“是母妃让我到此处找她的。”“太子妃娘娘?”两名侍卫诧异非常,可短暂的怔愕后,便立马回神,“殿下,娘娘并不在此处,还请殿下回去。”“不在!怎么可能不在!你们松手,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翟羽努力扳开他们打横拦在眼前的手,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往里冲,却又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她稍微侧过头用余光收进了太子怒气冲冲的紧绷面容,见到翟羽站在门口,他稍显错愕。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人,状似是想劝阻他,却又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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