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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1页）

东沟财主何大鹍跳着蹦子骂了半夜，他儿子何树槐甚至扬言要一把火点掉何家大院，但你骂你的，我住我的，兵娃们一点不在乎何家父子的态度。

司徒雪儿跟带兵的查满儿说：&ldo;这次派你去，就是想看看你的本事，要是把青风峡治不住，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rdo;查满儿二十出头，以前在青海马家兵手下混，司徒雪儿多方打听，才将他从青海调了过来。

第四节

从司徒雪儿这一步行动看，西安方面一点没放松青石岭的意思。与此同时，另一条消息也在峡谷里蔓延开来。青风峡暗地里兴起一个叫暗杀团的组织，专门藏在背处冲国民军打冷枪。何家大院的兵娃驻进去还没几天，就报销掉两个。古浪县保安团奉命巡逻时，也吃了黑枪。司徒雪儿很是恼火，她刚刚上任，还没来得及施展才华，就有人跟她较劲儿。这个喝过洋墨水又跟着表哥查建设在部队里秘密呆过一阵的女人，拍着桌子说：&ldo;给我全力搜，我就不信，几条破枪，几个土包子，就能吓倒我堂堂的国民军！&rdo;

风声一下紧起来。

这个后晌，水家大院突然炸出一个消息，水英英跑了！

这阵子的冯传五忙得很，白日他要负责去附近的乡村收药，夜里，还要带上拴五子他们寻夜。司徒雪儿连着下了几道命令，要他跟查满儿密切配合，尽快将附近乡村的大黄、柴胡等糙药收回来，这一带柴胡多，山里人谁也不认为那是药，初冬挖回来，寒冬时当柴烧。今年，说啥也不能让烧了。另外，就是密切注意暗杀团的动静。司徒雪儿一上任，又在古浪县城端掉了共党一个地下组织，有人交待，暗杀团的组织者是一个叫尕大的人，此人武艺超强，行踪诡秘，而且，手里握有二十多杆枪。

冯传五刚进了院子，就听留守在院里的兵娃报告，水英英跑了。

&ldo;跑了，不是让你看守着的么？&rdo;

&ldo;我……我……&rdo;兵娃赤白着脸，吓得说不出话。

&ldo;说，啥时跑的？！&rdo;

&ldo;刚跑，不，跑……跑了有一个时辰。&rdo;兵娃结巴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水英英到底啥时跑的。

啪啪，冯传五抡起胳膊，就冲兵娃搧了几个饼。&ldo;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我养你还有啥用&rdo;。冯传五边骂，边喊吴嫂。

早上离开时，他特意跟兵娃交待，水家这丫头，这两天不大对劲，让她到院里晒晒太阳，她偏是躺炕上不动弹。让她安稳在屋里呆着，她又贼手贼脚，在南院后墙下转磨。&ldo;你给我多留点神，别吃饱了就知道睡。&rdo;说完，还不放心，又将吴嫂喊来，连吓唬带诱逼说：&ldo;上头发了话，这个冬天过去，水家父女就自由了。&rdo;见吴嫂冷着脸，又说：&ldo;我也是没办法，上头一日不发话，我就一日不敢让她们到院里走，谁让他们是共党的嫌犯哩。你听好了，我把水家三丫头交给你，她要是好好的过了这个冬，我赏你一对手镯，你要不喜欢，我赏你一头骡子。&rdo;

没想，水英英还是跑了。

冯传五叫喊半天，吴嫂才磨磨蹭蹭打厨房走出来。

&ldo;人呢，我交给你的人呢？&rdo;

&ldo;哪个人？&rdo;

&ldo;水家三丫头啊，再给我装糊涂，我一枪崩了你。&rdo;

&ldo;在屋里睡着哩，睡一天了。&rdo;吴嫂边说话，边搓手上的面。

冯传五差点背过气去。他啊啊了两声，一把提起边上吓得哆嗦的兵娃：&ldo;还楞着做啥，追啊。&rdo;

很快，包括拴五子几个背枪的，全都跟着冯传五奔出了院子。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夕阳里，吴嫂恨恨地骂：&ldo;追，追，追你娘个脚后跟。&rdo;

这天后晌，吴嫂做的饭谁也没吃，吃不下。留下的几个帮工还有两位药师，全都抱着膀子蹲夕阳下，猴苏苏地等太阳落。太阳掉下山后，又都围坐在后院里，大眼瞪小眼，不吭声儿，但心，一个比一个紧，生怕冷不丁打院门里看见不该看的。吴嫂喊了几回，除过曹药师屁股动了动，其他人，都没动。天终于黑尽，院外糙滩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药师刘喜财这才起身，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独自往南院去了。

水二爷也是没吃饭，吴嫂端来的饭，还款款放着。他蹲炕头上，手里抱个空烟锅，人，就像灵魂出了窍。药师刘喜财进来老半天，他理也不理。直到吴嫂进来，他才换了个姿势，一屁股坐炕沿上了。

水二爷的气色好了不少，尽管是在夜黑，但脸上分明跳动着红光。这段日子，吴嫂尽上心的侍候，吃喝虽是差点，但吴嫂的话管用，俗话说，话是开心的钥匙，拿上水二爷这样精明的人，不会听不懂吴嫂那些话。他终于想明白，自己做虐自己，等于是帮冯传五的忙，银子是没了，羊也没了，啥也没了，但他还有一口气。吴嫂说得对：&ldo;人赌一口气，你今儿个把自个折腾躺下了，算谁的？我就不相信天老是阴的，我就不相信折断的秧苗再活不过来？你水二爷啥没经过，到老了，你倒装起死狗了。&rdo;

&ldo;我不是死狗！我水老二啥时做过死狗，要死，我也得咬死几个再走！&rdo;

就这么着，他硬是咬着牙子，把日子挺了过来，把自个也挺了过来。

默了好长一会儿，水二爷才说：&ldo;糙滩上，没动静？&rdo;

&ldo;没。&rdo;吴嫂说。

&ldo;操心听着，有动静，给我吭声气。&rdo;

&ldo;知道。&rdo;

说完，吴嫂折身出来了，药师刘喜财又呆了会，一言不发地原又走出来。

一连两天，糙滩上都没动静，水英英没信儿，追出去抓人的，也没信儿。院里的人，心似乎有点落地了。

水英英是在吴嫂的帮忙下逃走的。晌午时分，拾粮打山上下来，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一只兔子，吴嫂一把接过，利落地剁了，丢锅里炒上。肉香在院子里飘荡时，吴嫂打厨房里走出，径直来到南院院墙下，冲兵娃喊：&ldo;兵爷，跟我来。&rdo;兵娃奇奇怪怪看了她一眼，没敢动，吴嫂又喊：&ldo;来呀，兵爷，我带你去厨房。&rdo;一听厨房，兵娃的心思动了，四下瞅瞅，院里没一个人影，脚步快快地到了厨房。吴嫂揭开锅盖，那香喷喷的兔肉，一下就馋得兵娃走不开了。吴嫂借机说：&ldo;兵爷，这肉是我专门为你炒的，你慢慢吃，小心烫着。&rdo;临出门时又说：&ldo;我把厨房打外扣上，小心让外人瞅见。&rdo;兵娃边啃骨头边嗯了声，吴嫂的身影已到了南院。

水英英利落地换了狗狗的衣裳，背起早就准备好的背篓，猫着腰出了院门。

一出院门，她的步子就疾起来，不多时，她已猫在狼老鸦台的地埂下。那儿有个小窑洞，是平日放牲口的人避雨的，水英英倒掉背篓高头的糙，打底下拿出包袱，夹上就走。包袱里，是她一路吃的用的。这一次她没选择走青风峡，而是绕过狼老鸦台，打母亲糙儿秀的坟前穿过，然后顺着曲曲折折的沟，往酸茨沟方向去。离酸茨沟不远，有座庙，水英英算好，夜里就在庙里投宿，然后翻过黄泥岗，就能望见一条山道，顺着这山道，可以到达平阳川。只要到了平阳川，水英英就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