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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于是要来帐单，郑蘋如抢着付了帐，出门上车，丁默更不曾关照去向，司机也不问，往静安寺的方向，疾驶而去。

进入越界筑路，郑蘋如问道：&rdo;你预备到哪里？&rdo;　　&rdo;我先回办公室看两件公事。你等一等我，行不行？&rdo;　　&rdo;怎么不行？&rdo;郑蘋如心里有些不得劲，口头上却泰然得很。

于是到了76号，揿了一短一长一短的喇叭，铁门大启，车子一直开到了丁默更专用的办公室前才停下来。

郑蘋如到这里来过两回，路径已熟；迳自推开小客厅的门，只见有3个彪形大汉等在那里，郑蘋如认得其中的一个，是76号4名行动大队之一的林之江。　　&rdo;郑小姐！请坐。&rdo;　　&rdo;喔，林大队长。&rdo;郑蘋如回身一看，未见丁默更；心知不妙，想回头出去时，另外的两个人已经堵住了门。　　&rdo;郑小姐，&rdo;林之江推开一扇门，&rdo;请到这面来谈谈。&rdo;

&rdo;怎么说了？&rdo;丁默更问。　　&rdo;她承认了。不过就只有一句话：事情是我做的。&rdo;　　&rdo;就这一句话？&rdo;　　&rdo;翻来覆去这一句话。要她交关系，她说没有，就是她一个人。&rdo;林之江说：&rdo;部长没有交代，我们也不敢动手。&rdo;

丁默更不作声；烟罐里取了支烟衔在嘴上，再去取打火机时，只见他的手在发抖。

林之江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替他点燃了烟；低声问道：&ldo;是不是明天再问？&rdo;

&ldo;明天再问，&rdo;丁默更说：&rdo;把她放在你家里，慢慢问她。&rdo;

林之江对于他如此处置郑蘋如。颇感意外；不过，稍为想一想，也不难理解，如果将她羁押在76号，难保她不会将她跟丁默更如何有肌肤之亲，说与人知。那一来，自然影响　　&rdo;部长&rdo;的声威，所以才会借他家软禁。

&ldo;怎么样？&rdo;丁默更问：&rdo;没问题吧？&rdo;

&ldo;没问题、没问题！&rdo;林之江急忙答应。

&ldo;那你就行动吧！慢慢套她的真话。&rdo;丁默更又说：&rdo;这件案子，你直接跟我负责。&rdo;

&ldo;是，我明白。&rdo;

于是林之江将郑蘋如带到他家，就在76号旁边的那条弄堂；此地本名&rdo;华村&rdo;，原来的住户早就被软哄硬逼地撵得光光，如今是76号的宿舍。林之江的职位较高，一个人占了两户，空房间很多；挑了楼上最大的一个套房。安置郑蘋如。

&ldo;郑小姐，&rdo;林之江说：&rdo;我们把话说明白，你是丁部长交代下来的，我不会难为你；不过，郑小姐，你也要顾到我们的立场，不要乱出花样。不然，我想帮忙也帮不上了。&rdo;

&ldo;你请放心，林大队长。&rdo;郑蘋如将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斜睨着作出一个顽皮笑容，&rdo;我会很乖。&rdo;

林之江心里霍霍乱跳；抽回了手，站起来闪开两步说：&ldo;我叫个人来陪你。&rdo;

&ldo;谢谢你。&rdo;郑蘋如问：&rdo;是什么人？&rdo;

&ldo;自然是女的。&rdo;

&ldo;我也知道是女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呢？住在一间房，如果谈不到一起，那不是好别扭？&rdo;

&ldo;不会谈不拢。&rdo;林之江说：&rdo;也是女学生，很有程度的。&rdo;

&ldo;那好。人呢？&rdo;

&ldo;快来了。&rdo;林之江问：&rdo;你有什么要求？可能范围之内，我可以替你办。&rdo;

&ldo;请你替我打一个电话回家，说我跟同学到杭州玩去了，大概一个星期，就可以回来。&rdo;接着，郑蘋如把她家的电话告诉了他；当然，她此时已经知道，此举是多余的，林之江不可能不知她家的电话几号。

&ldo;其实，&rdo;林之江说：&rdo;只要你肯合作，用不着一星期就可以回家；不合作的话，一年也回不去。&rdo;

&ldo;真的吗？&rdo;郑蘋如又抛过来一个媚眼。&rdo;林大队长，依我说，你不必找什么人来陪我。&rdo;

&ldo;为什么？&rdo;

&ldo;不方便。&rdo;郑蘋如走过去攀着他的肩低着头轻声说道：&ldo;对你，对我。&rdo;

林之江心旌动摇，蓦地里警悟；少见她为妙，否则总有一天像她一样，也要尝尝禁闭的滋味。

于是案子就搁下来了。于默更既是此案的主管，也是&ldo;受害人&rdo;，只要他不问，就没有人来问，连李士群都觉得不便干预。不过，丁默更虽不想杀郑蘋如，却还不能放她，因为有好几件案子未破，甚至连底细都摸不透，如双十节前夕，&ldo;上海市长&rdo;傅筱庵被刺‐‐半夜里被乱刀砍死在床上，一个贴身的跟班失踪，自然是凶手，但背景如何，会逃到什么地方，或者匿藏在上海何处？完全不明。为了对部下要求&rdo;工作纪律&rdo;，加强侦查，他不能自己先在郑蘋如的案子上，立下一个马马虎虎的坏榜样。

哪知丁默更这个&rdo;阎王好见&rdo;；林之江这个&rdo;小鬼&rdo;亦并不&rdo;难当&rdo;，却另有一班&rdo;催命判官&rdo;成了郑蘋如命宫中的磨蝎，第一个就是杨淑慧，好奇心起，倒要看看郑蘋如是怎么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尤物。

要看郑蘋如很方便，一个电话打给吴四宝的老婆，自会带她到林之江家去看。从杨淑慧一开了头，&rdo;新贵妇&rdo;接踵而至，有七八个之多，对郑蘋如的观感是一字之贬，也是一字之褒：妖！

有天大家在周佛海家吃午饭，丁默更太太正喝着醋椒鱼汤，不知怎么以酸引酸，忽然说道：&rdo;不把这个一身妖气的郑蘋如杀掉，我们这一桌上，难保没有人做寡妇。&rdo;

此言一发，响应热烈。没有几天，林之江就接到了执行的命令；林之江骗郑蘋如，拿她解到南京，不久即可释放。上车时，只有前座一个卫士；汽车开到荒凉的刑场，郑蘋如明白了。

她的态度很从容，下了车一直往前走；走到旷场上站住脚，仰起头来，但见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她的一双眼睛，忽然流露出痴迷不舍的神情；叹口气说：&rdo;这样好的天气，这样静的地方，白日青天，红颜薄命，就这样一撒手走了，自己都觉得有点可惜。&rdo;林之江很想安慰她几句，但想不出适当的话，只有把头低了下去。

&ldo;之江！&rdo;郑蘋如用很低，但是可以听得清楚的声音说：&ldo;我们到底有几天相聚之情，现在要同走，还来得及。&rdo;

&ldo;那是不可能的。&rdo;林之江仿佛是要壮自己的胆，突然之间将短枪拔了出来，&rdo;喀嚓&rdo;一声以熟练的手法开了&rdo;保险&rdo;，将子弹上了膛，对准郑蘋如的前额。

&ldo;之江，你真忍心杀我，那就开枪吧！&rdo;她脸上仍然是平静的，&rdo;不过我求你不要打我的脸，让我死得好看些。&rdo;一面说，一面一步一步往前走。

林之江大起恐慌，深怕她来夺枪；一步一步往后退，可是郑蘋如只走了两步就站住了。

&ldo;这里是要害！&rdo;她举起一双十指涂满寇丹，红白相映，分外鲜艳的左手，抚着她的隆起的左胸说：&rdo;请你看准了，一枪打在我的心脏，让我少受一点儿痛苦。之江，我做鬼都感激你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