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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ldo;你能觉察到是吧，觉察到绵谷升心中那憎恶的根源？&rdo;

&ldo;可以觉察到。&rdo;加纳克里他说，&ldo;是那东西把我的肉体撕为两半并抽污了的，冈田先生。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把那个人作为我最后一个客人。&rdo;

这天夜里，我上床抱住她。我脱去加纳克里他身上久美子的衣服，同她交合。文静的交合。同加纳克里他交合感觉上总好像是梦境的继续。恍倾两人梦中的云雨直接变成现实。这是真正的血肉之躯，但又缺少什么‐‐缺少切切实实同这女子交合的实际感受。

在同加纳克里他交合过程中，我甚至不时产生同久美子做爱的错觉。我想she精时自己肯定醒来，但没醒来。我she在了她体内。这是真正的现实。然而现实又好像在我每当认识到其为现实的时候一点点变得似是而非。现实正一点点脱离现实，却又仍是现实。

&ldo;冈田先生，&rdo;加纳克里地双手搂住我的背，&ldo;两人一起去克里他离吧。对我也好对你也好这里都已不再是应留恋的地方。我们必须去克里他岛。留在这里，您身上笃定凶多吉少，这我知道的。&rdo;

&ldo;凶多吉少产

&ldo;非常地凶多吉少。&rdo;加纳克里他预言，声音低而透澈，犹如森林中的预言马。

15正确的名字　夏日清晨浇以色拉油的燃烧物不正确的隐喻

清晨，加纳克里他失去了名字。

天刚亮，加纳克里他悄悄把我叫醒。我睁开眼睛，着窗帘fèng儿泻进的晨光，又看旁边起身注视我的加纳克里他。她没穿睡衣，穿我一件旧t恤。那是她身上穿着的一切。小腹绒毛在晨光中淡淡地闪烁。

&ldo;喂冈田先生，我已经没了名字。&rdo;她说。她不再是娼妇，不再是灵媒，不再是加纳克里他。

&ldo;ok，你已经不是加纳克里他。&rdo;说着，我用指肚揉了揉眼睛，&ldo;祝贺你，你已成为新的人。但没了名字以后怎么叫你呢？从背后叫你时就不好办。&rdo;

她‐‐直到昨夜还是加纳克里他的女子‐‐摇了下头。&ldo;不知道。恐怕要找个什么新名字。我过去有真名，后来当了娼妇就再不愿叫出口，而为干那种事用了个假名。不做娼妇时加纳马尔他给作为灵媒的我取名叫加纳克里他。但我已不再是以往任何一个角色，我想有必要为新的我取个崭新的名字。您心里没有什么想得到的‐‐适合给新的我作名字的什么？&rdo;

我想了会儿，但想不出合适的名字。&ldo;还是你自己动脑吧。你往下就是独立自主的新的人，哪怕花些时间，肯定也还是自己物色好。&rdo;

&ldo;可这很难呀，很难为自己找到正确的名字。&rdo;

&ldo;当然不是容易事。毕竟名字这东西在某种场合代表～切。&rdo;我说，&ldo;或者最好我也像你那样在这里把名字整个弄没，我倒是觉得。&rdo;

加纳马尔他的妹妹从床上欠身伸手，用指尖抚摸我脸颊哪里应该有块婴儿手心大小的病。

&ldo;要是您在这里失去名字，我怎么叫你好呢？&rdo;

&ldo;拧发条鸟。&rdo;我说，我起码还有个新名。

&ldo;拧发条鸟，&rdo;说毕，她将我的这个名字放飞到空中观望片刻。&ldo;名字是很漂亮，可到底是怎样一种鸟呢？&rdo;

&ldo;拧发条鸟是实际存在的鸟。什么样我不知道，我也没亲眼见过，只听过叫声。拧发条鸟落在那边树枝上一点一点拧世界发条，&lso;吱吱吱吱&rso;拧个不停。如果它不抒发条，世界就不动了。但这点谁也不晓得。世上所有的人都以为一座远为堂皇和复杂的巨大装置在稳稳驱动世界。其实不然，而是抒发条鸟飞到各个地方，每到一处就一点点拧动小发条来驱动世界。发条很简单，和发条玩具上的差不多。只消拧发条即可。但那发条唯独拧发条鸟方能看到。&rdo;

&ldo;拧发条鸟，&rdo;她再次重复道，&ldo;拧世界发条的抒发条鸟！&rdo;

我抬头环视四周。早已习惯了的房间，四五年我一直在房间里睡觉。然而看上去房间竟又那般空荡那般宽敞，令人不可思议。&ldo;遗憾的是，不知抒发条鸟去了哪里，也不知那发条是何形状。&rdo;

她把手指放在我肩上，指尖画着小圆圈。

我仰面躺着，久久注视天花板上呈胃袋形状的小小污痕。污痕正对我枕头。我还是第一次注意污痕的存在。它究竟什么时候出现在那个位置的呢？大概我们搬来之前就在那里的吧，在我和久美子一块儿躺在这床上时间里它始终屏息敛气正对我们伏在那里。这么着，一天早上我忽然注意到它的存在。

曾是加纳克里他的女子就在我身旁，我可以感到它暖暖的呼气，可以嗅到她肉体温馨的气息。她继续在我肩头画小圆圈。可以的话，我想再抱她一次。但我无法判断这是否正确。上下左右关系过于复杂。我摈弃思考，兀自默默仰视天花板。稍顷，加纳马尔他的妹妹在我身上俯下身子，轻轻吻在我右脸颊。她柔软的嘴唇触到那块病，我顿觉生出深深的麻痹感。

我闭上眼睛，谛听世界的声籁。鸽的叫声从什么地方传来。咕咕、咕咕、咕咕，鸽子极有耐性地叫着。叫声充满对世界的善意。那是在祝福复日的清晨，告诉人们一天的开始。

但我觉得这样并不够，应该有谁在拧动发条才是！

&ldo;拧发条鸟，&rdo;曾是加纳克里他的女子开口道，&ldo;我想你肯定会有一天找到那发条的。&rdo;

我仍闭着眼睛：&ldo;果真那样，果真能找到发条并且拧它的话，地道的生活就会重返我身边吗？&rdo;

她静静摇下头，眸子里漾出一丝凄寂，仿佛高空飘浮的～缕云絮。&ldo;我不知道。&rdo;她说。

&lso;推也不知道。&rdo;我说。

世上不知道为好的事情也是有的，间宫中尉说。

加纳马尔他的妹妹说想去美容院。她身无分文（不折不扣光身一人来我家的），我借钱给她。她穿上久美子的衬衫久美子的裙子久美子的鞋，前往车站附近一家美容院。久美子也常去那里来着。

加纳马尔他妹妹出门后，我在地板上开动吸尘器，把堆积的衣服投进洗衣机，已经好些天没这样做了。之后把自己桌子的抽屉全部拉出，将里面的东西一古脑儿倒进纸壳箱，准备挑出有用的，其余全部烧掉。实际上有用的东西几乎没有，有的差不多全是无用之物：

旧日记，想回而拖延本回的来信，往日写满日程的手册，排列着我人生途中擦肩而过的男女姓名的通讯录，变色的报纸杂志剪辑，过期的游泳会员证，磁带收录机说明书与保修单，半打已投入使用的圆珠笔和铅笔，记有某某人电话号码的便笺（现已想不出是何人的了）。

接着，我把放人箱子保管在壁橱里的旧信烧个精光。信大约一半是久美子来的。婚前两人经常书来信往。信封上排列着久美子细小而工整的字迹。她的字迹7年来几乎一成未变，连墨水颜色都一脉相承。

我把纸箱拿到院里，浇上色拉油，擦燃火柴。纸箱烧得很来劲，但全部烧完意外花了不少时间。无风，白烟从地面笔直爬上夏日天空。很像《杰克与豆荚树》中高耸入云的巨木。顺其扶摇直上，最上端很可能有我的过去，有大家欢聚的小小天地。我坐在院里石头上，一边擦汗一边凝望烟的行踪。这是个燥热的夏日清晨，预示更热的午后的来临。t恤粘乎乎贴在我身上。沙俄小说中说信这东西一般是在冬夜火炉中烧的，绝不至于夏天一大早在院子洒上色拉油来烧。但在我们这个很琐的现实世界里，人在夏日清晨热汗淋漓大烧其信的事也是有的，世上别无选择的事也是有的，等不到冬天的事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