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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第1页）

宝玉拉着她的手，只觉得骨瘦如柴，手腕上还戴着四个银镯，就哭着说：&ldo;先摘下来，等好了再戴上吧。&rdo;他帮着摘下来，塞在枕头底下。他又说：&ldo;可惜这两个指甲，好容易长了二寸长，这一病，又会弄伤好些。&rdo;晴雯擦擦眼泪，伸手拿了把了刀，把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剪下，又伸手在被子内把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全都交给宝玉，强打精神说：&ldo;这个你拿着，以后就就像见了我一样。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里独自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的一样了。论理不该如此，只是已经白担了个罪名，我可也没有办法了。&rdo;宝玉忙换上袄儿，收起指甲。晴雯又哭着说：&ldo;回去她们看见了要问，不用撒谎，就说是我的。既然都这样了，干脆不用隐瞒了。&rdo;真可怜哪，她这就是要一个心理安慰，也算是与相爱的人在一起了。

这里话还没说完，她嫂子突然笑嘻嘻掀帘子进来，大声地嚷嚷：&ldo;好呀，你两个的话，我已经都听见了。&rdo;她又对宝玉说：&ldo;你一个作主子的，跑到下人屋里干什么?看我年轻又俊俏，就来调戏我吗?&rdo;宝玉吓得赶紧央求：&ldo;好姐姐，别嚷嚷。她伺候我一场，我私自来看看她。&rdo;灯姑娘拉着宝玉就进了里间屋，笑着说：&ldo;不嚷嚷也行，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rdo;说着，她就坐在炕沿上，却紧紧地把宝玉搂在怀里。宝玉哪里见过这样的猛女，心里突突地乱跳，急得满面涨得通红，又害羞又害怕，嘴里不停地说：&ldo;好姐姐，别闹了。&rdo;灯姑娘斜着醉眼，笑着说：&ldo;呸!常听人说你是风月场里的高手，怎么今天反倒害羞了。&rdo;宝玉脸更红了，赶紧说：&ldo;姐姐放手吧，有话咱们好说。外边有老妈妈，听见了就没意思了。&rdo;灯姑娘还以为是遇到知音了，去不知道，虽然都是风流的人，但却大不一样啊。

灯姑娘笑着说：&ldo;我早进来了，已经叫老婆子到园门等着呢。我像等什么似的，今天终于等到了你。虽然听说过名声，但怎么也不如见面。你空长了一个好模样儿，竟然是没药性的炮竹，倒比我还怕羞。看来，人的嘴一概不能听啊。就比如刚才，我们姑娘下来，我也是认为平日一定有偷鸡摸狗的事儿。我进来现在窗户下听了听，屋内只有你们两个人，却什么事都没有。看来天下被委屈事也不少。我也后悔错怪你们了。既然这样，你就放心吧。以后你只管来，我也不?嗦你了。&rdo;宝玉这才放下心来，起身整理整理衣服，又央求说：&ldo;好姐姐，你千万要费心照看她两天。我先走了。&rdo;他出来，又告诉晴雯。晴雯知道宝玉舍不得走，就用被子蒙着头，不再搭理他了，宝玉这才出来。他还向去看看芳官、四儿，无奈天已经黑了，出来了半天，担心里面人找不到自己，又会闹出事儿来，就先进了园子，准备明天再去。赶到后角门，就见里边老婆子们正在查人，如果晚一步，门就关上了。

宝玉到了自己的住处，只告诉袭人说到薛姨妈家去了。铺床的时候，袭人就问他今天怎么睡。宝玉随口说：&ldo;怎么睡都行。&rdo;原来，这两年，袭人因为王夫人看重自己，所以就更自重了，不大和宝玉亲近了，比小时候更疏远了些。再说，忙针线活也很劳累，她就经常咳嗽，痰里还带着血，所以最近夜里就不住在宝玉房间了。宝玉夜间常醒，又很胆小，腥了一定叫人。因为晴雯睡觉比较警醒，而且动作轻柔，夜里伺候就全靠她一个人，所以宝玉外边床上只有她睡。现在她走了，袭人只好问一问。宝玉说怎么都行，袭人只好按原来的做法，自己搬铺盖去睡了。

宝玉发了一晚上呆。催他睡下后，袭人她们也都睡下。袭人听着宝玉在枕头上长吁短叹，复去翻来，直到三更以后。他渐渐地安顿了，还有了鼾声。袭人这才放了心，也就朦朦胧胧地睡着了。没喝半杯茶的工夫，只听宝玉叫&ldo;晴雯&rdo;。袭人忙睁开眼连声答应，问干什么。宝玉想要喝茶。袭人忙下去洗了手，从暖壶里倒了半杯茶来。宝玉笑着说：&ldo;我最近叫惯了她，却忘了是你。&rdo;袭人倒也不在意，笑着说：&ldo;她刚来的时候，你曾经也在睡梦里直叫我，半年后才改了。我知道这晴雯人虽然走了，这两个字只怕是不能走的。&rdo;说着，大家又睡下。宝玉又翻腾了一两个小时，至五更才睡着了。他恍恍惚惚地看见晴雯从外边走进来，仍然是过去的样子，笑着对宝玉说：&ldo;你们好好过吧，我要告别了。&rdo;说完，她转身就走了。宝玉赶忙使劲地叫，又把袭人叫醒了。袭人还以为他习惯了在乱叫，上去一看，却见宝玉哭了，嘴里还说：&ldo;晴雯死了。&rdo;袭人笑着说：&ldo;这是哪里的话!你就知道胡闹，被人听着有什么意思。&rdo;宝玉哪里肯听劝，恨不得一下子天亮了就派人就探望。

天刚亮，就有王夫人房里的小丫环立等着叫开前角门传王夫人的话：&ldo;&lso;马上叫起宝玉，快洗脸，换了衣裳快来，因为今天有人请老爷赏看桂花，老爷因为喜欢他前天写的诗好，所以要带他们去。&rso;这都是太太的话，一句别错了。你们快飞跑着告诉他去，立刻叫他快来，老爷在上屋里还等他吃面茶呢。环哥儿已经来了。快跑，快跑。再找一个人去叫兰哥儿，也要这样说。&rdo;里面的老婆子听一句，应一句，一面扣扭子，一面开门。早有两三个人一边扣衣，一边分头通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