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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第1页）

案头堆积如山，挨着墙角堆了一溜尚未读过的奏疏。一个小内监正站在书案旁研磨朱砂，鲜红的墨条上绘着金色的流云，一团团历历分明，却又相互拉扯着，直到彻底沉入暗褐色的眉纹端砚之中。咝咝声响渐渐不闻，如活得太久的人已经不耐烦体味辰光的流逝。

不多时，六个内官抬了三口樟木箱进来，两口放在御书房，一口抬进了御书房后为我预备下的狭长小书房。四个内官开了箱子，搬出几捧奏疏，依次堆在墙下。正呆看间，只听身后皇帝的声音道：&ldo;是不是太多了些？&rdo;

我愕然：&ldo;什么？&rdo;

皇帝指一指墙下：&ldo;那些奏折。&rdo;

我叹息道：&ldo;陛下有大半个月没好好看奏折了。&rdo;

皇帝嘿的一声：&ldo;你指责朕怠政。若说不出所以然来，朕要治你的讪谤君父之罪。&rdo;

我连忙拜下，垂眸道：&ldo;这些奏折一列五十本，是陛下一天所看的数目。这里一共有二十二列，可见落下了二十二天的功夫。微臣从未在御书房中见过这样堆积如山的奏疏。&rdo;

皇帝大笑：&ldo;平身。朕险些忘了，你破案的功夫不逊于施哲和郑新。只是你的书房也堆满了奏章，你看了么？&rdo;我摇了摇头。皇帝又道：&ldo;朕命你每天至少读五十封，只能多不能少。读完之后拟一篇概要，有精妙之处，也要摘抄呈览。&rdo;

我盈盈拜下：&ldo;微臣遵旨。&rdo;

小简在一旁赔笑道：&ldo;陛下，朱大人的身子才好不久，一日之中看那么多，恐身子吃不消。&rdo;

皇帝笑道：&ldo;朱大人与朕&lso;黾勉同心&rso;。勤劳王事，何可言乏？&rdo;

&ldo;黾勉同心&rdo;本用以形容夫妇同心。他这样说，倒教我不知怎么回答了。我只得也用《谷风》中的一句答道：&ldo;&lso;行道迟迟，中心有违&rso;[136]，微臣惶恐。&rdo;

皇帝笑着挥一挥手，小简便立刻带领众人退了下去。忽听皇帝又道：&ldo;一会儿若是颖妃来，就请她进来，旁人一概不见。&rdo;小简躬身应了。

皇帝身着墨绿色长袍，只以青帻覆髻，一副家常闲适的模样。他自在书案后坐了，端起茶道：&ldo;华阳送给你的画像朕也看了，足有七八分像。连如意馆的画师都说，小小年纪能画成这样，甚是不易。&rdo;

我微笑道：&ldo;公主殿下聪慧过人，绘画小技，自是难不倒。&rdo;

皇帝道：&ldo;朕准她学习绘画，原本只是为了让她不耽于母丧。她专心起来，能少些伤心，朕也能安心。&rdo;

我含一丝钦羡孺慕的笑意道：&ldo;陛下慈父心怀。&rdo;

皇帝随意拿了一本奏折出来，圈点了几下，头也不抬地道：&ldo;前几天施哲和郑新来和朕说，宫女柴氏的二百两纸钞是后将军府所买，怎奈柴氏无论如何也不肯招，只得拿了陆府的管家去问。这才知道，陆家的小公子喜爱结交身负绝技的游侠隐逸，李九儿和柴氏便是其中两个，送她们纸钞原本只是稍稍资助，想不到她们竟敢行刺，实在是胆大包天。&rdo;

我垂目看着鞋尖上淡紫色的丁香花，澹然一笑。施哲能查到此处，已比我想象中来得深入。虽不是陆府指使李九儿行刺，但也暗示李九儿乃是为了陆府而行刺我，已算功德圆满：&ldo;陆府深沐皇恩，想来不会知法犯法，还请陛下明察。&rdo;

皇帝淡淡道：&ldo;张敖因贯高而降爵，霍氏因霍显而族灭。[137]何况陆府从前的总管张武还曾勾结河盗害死了你父亲。如此种种，难道就不问了么？&rdo;

我恭敬道：&ldo;一切但凭圣裁，微臣不敢置喙。&rdo;

皇帝道：&ldo;朕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