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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第1页）

马车哒哒往前走，走过了内城，又走过了外城，一直往郊外而去。

&ldo;爷爷，咱家在北郊有庄园吗？您和谁约了，是张爷爷，还是郑爷爷？&rdo;李伸掀帘一看，马车已经到了北郊。这里大部分地区都被划作皇家园林，少部分则是各大家族、各位高官的别院。

&ldo;比你张爷爷、郑爷爷更能教你什么是官场的人。&rdo;李怀笑答。

马车接着走，走到一处庄园门外，李怀下车，亲自向门房递上拜贴。李伸以为这是哪位致仕老大人的府邸，正想打听却见正门出挂着空白的牌匾。空白的牌匾！北郊！庄园！再看看门口的石狮子，还能有谁？还能有谁？

怪不得他爷爷这般恭敬呢！李伸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嗔怪道：&ldo;爷爷，您怎么不早说啊！&rdo;早知道是来见镇国大长公主殿下，他就该提前三天焚香近身的！天啦，他昨天还和同年出去喝庆功酒了，现在会不会还有什么味道，脸色会不会太难看，若是给大长公主殿下留下个坏印象可怎么好。

&ldo;早说怕你吓得不敢来。&rdo;李怀瞥了一眼自己激动得手足无措的孙子，嫌弃得很。

不一会儿就有长史出来迎接，进了内门，有衣帽周全的小厮抬着轿子在哪儿等着，请李怀上轿。李怀却不敢领受，道：&ldo;臣腿脚还利索，不敢当，不敢当。&rdo;坚持自己走进去。

李伸只能跟在爷爷身边，等到他累的时候扶着他，祖孙两个走了一刻多钟才走进主院花园。

&ldo;叫你坐轿你不坐，真是个倔骨头！&rdo;李伸一进花园就闻此声，人未至声先至，片刻之后，花木之间分花拂柳走出一位雍容贵妇。只见她衣着精致，步履昂扬，脊背挺拔，头上却已全是白发，发间只有几只血玉制成的凤首簪，腰间也是一块血色红翡。寥寥几件饰品，却衬得她高贵无比、端庄无比，威严无比。即便她已年老，却有着年轻女孩儿不能及的风华。

&ldo;臣李怀李伸拜见大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rdo;李怀领着孙儿拜见，还没拜下去，李怀就被扶起来了。

&ldo;在宫里还没跪够不成，私下说话，你还闹这些虚文。&rdo;柳娘笑骂，命他：&ldo;坐边儿上去，再磨蹭不给你茶喝。&rdo;

&ldo;不给茶是不行的，臣自持身子骨健壮，没想走进来却已气喘吁吁，没这口茶顺气儿可不行。&rdo;李怀拱手谢过，等柳娘落座之后，才端坐在椅子上，指着下首跪着的李伸道：&ldo;老臣无礼，就让这孽障给殿下多磕几个头吧。&rdo;

话音刚落，李伸就砰砰磕头行礼。

&ldo;赶紧拦着，好好的郎君别磕头损了颜面。&rdo;柳娘对身边女官道：&ldo;取我那套三宝砚来，赠给李家郎君。&rdo;

李伸头一次如此紧张，殿试的时候都只手心粘腻，现在他感觉自己后背都紧张得汗湿了，不知该不该接这见面礼。

李怀却一点儿不知道孙子的煎熬，笑道：&ldo;殿下好生偏心，那三宝砚是端砚、歙砚、洮河砚各一，如此名贵，能有一件已是密密藏着的好宝贝，居然一气儿给了这孽障。&rdo;

&ldo;我就不爱听你这老古董说话，东西就是给人用的，分什么贵贱，砚台给美人用，亦添光彩。你孙儿写得一笔好字，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为王右军一类的人物，正该用这样的好东西。见不得你们一口一个孽障、犬子，真那么瞧不上，嘴角就放下来些啊，假正经！&rdo;柳娘和李伸也是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人了，说起话来十分随意。

&ldo;还不快谢过大长公主，日后勤加练习，不可辜负殿下心意。&rdo;李怀又厉声呵斥。

李伸再次磕头行礼，起身站在祖父身后，因他站着，这才看清了大长公主的相貌，即便发丝雪白，可大长公主皮肤光滑、白里透红，气色十分出众，很有鹤发童颜的味道。这可是在朝几十年的大长公主啊，辅佐三代帝王，亲手推行无数国政。等到六十岁之后才退出朝堂，闲居山水之间，即便如此，当今陛下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国政，依旧要请叫她老人家。

柳娘坐着品茶，突然发现一道视线，抬头对李伸眨眨眼。

李伸唰得一下脸就红了，自己居然如此失礼，直视贵人不说，还被逮个正着！

&ldo;殿下就别逗这个蠢小子啦，年轻人脸皮薄，待会儿脸该烫得能煮茶啦。&rdo;李怀也不是个会给孙儿解围的好祖父。

&ldo;论脸皮谁也比不上你啊。定安三年，你金殿答题，我见你答得不错，脸也长得好看，点你做了探花。谁知你到处宣扬，惹得李汝里（李标）老大人致仕了都来求见，说不能让你背个幸进的名声。你可倒好，不依不饶的非要做探花，还放言说是状元之才，只因长得太好，才屈居探花之位。&rdo;柳娘想起往事一阵好笑，&ldo;你孙儿如今也做了探花，文章比你好，长得也比你好，看你还怎么得意。&rdo;

&ldo;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比臣强，哪配做臣的孙儿呢！&rdo;李怀还是找到只得得意的地方。复又一叹，&ldo;也怪臣当初鲁莽，年少轻狂，惹得当时王状元不快，才有日后大祸。&rdo;

柳娘搁下茶盏，冷声道：&ldo;王霜桑满人奸细，忘恩负义，奴颜婢膝惯了。愿意做满人的奴才，却不愿做大明的朝臣，本宫成全他。此等乱人，何必再提！&rdo;

站在一旁的李伸忍不住后退一步，大长公主不是对他的，可那周身气势实在强悍。明明刚刚还是温言细语的谈笑，转眼间就晴转暴雨，李伸看了看端坐的爷爷，直观感受到他和爷爷的差距，不愧是阁老啊！

&ldo;殿下还是这般嫉恶如仇，且别生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rdo;李怀给柳娘斟茶劝慰道。

&ldo;不生气！个个都生气，早让你们气死了！&rdo;柳娘一口干了茶水。

两人略过这不愉快的话题，终于想起了今天的正题，那盆绝品茶花十八学士。

李怀让人奉上，言语夸张的讲述培育它的艰辛和不易，&ldo;亲手照料了五年，日后再有更好的十八学士，也不是它了，付出的时间精力不可挽回，再不一样啦！&rdo;

李伸知道这花，他爷爷的宝贝，最小的弟弟经常和它吃醋，每每怒称&ldo;爷爷让花儿做孙子吧&rdo;，此花在李怀心中地位可见一斑。李伸没想到自己爷爷连这么珍贵的花儿都舍得送给大长公主殿下，几十年的君臣之谊，当真深厚。

柳娘专心致志的赏花，说着养花技巧也是一套一套的。她曾经以花为生，退出朝堂之后也爱养些小东西打发时间。到了她这个地位，送到跟前的都是千挑万选、绝世珍品。

李怀也不着急，十分愉快的与她交流养花心得，两个头发都白了的人说起养花来兴致勃勃，苦了不通此道的李伸，脚都站麻了。

柳娘看李伸悄悄左脚换右脚，嗔怪看了李怀一眼，道：&ldo;再不说正事，你孙儿就要站晕过去了。&rdo;

&ldo;所以才把这小子带来啊，就是知道殿下怜香惜玉，肯定不忍心的。&rdo;李怀笑得灿烂，把虚推桌上茶花道：&ldo;老臣孝敬殿下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