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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章 面圣下（第1页）

“陛下有东西要我交给你。”阿绛不情不愿拎着两只扑腾不停的鸽子，颇为嫌弃地交给郑心远。

郑心远拿过去掂了掂，竟有些压手。他也不问缘由，扬了扬下巴，“好，谢了！”

正要离开，阿桃突然道：“郑公子，留步。”

阿桃依旧遮着半张脸，不知为何神色有些紧张，搅着手帕道：“这些日子，陛下还是很惦记你的。也不曾害过你。他也是，有苦衷的。”

郑心远不置可否，“堂堂天子，竟也有苦衷。”

阿桃欲言又止，“总之，你莫要意气用事，莫要误会陛下。”

郑心远拎了鸽子，随手抗在肩头，对三醉挥了挥手，自行离去了。

齐国建国时间尚短，并未迁都，依旧在郑国旧都。索性战乱之中，宫殿尚且保留完好。重回旧地，郑心远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不安。

物是人非。

作为小王爷，他少不得时常进宫，一草一木，他都熟悉。可曾经那些熟悉的人，或是已经成为最卑贱的奴仆，或早已殒命。巍巍皇城，森然庄严。亭台楼阁，恢宏气派，官道宽阔干净，皇家卫队训练有素，保卫着皇城安危。

郑心远苦笑，皇帝在深宫之内，说是固若金汤，可何尝不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防着外面的人进去，更是防着里面的人出来。

画地为牢。

有阿纯的腰牌，果然畅通无阻，甚至无人盘问。以往进宫，都是前呼后拥，有宫人指引，这次却并无人前来引领。好在他路熟，扛着两只烤得焦黄的鸽子，直奔奉天殿而去。

无论如何无法避开那一片腊梅林。是他母亲送给前朝皇后的生辰礼。正是隆冬，腊梅如同血染一样鲜红。花瓣层层叠叠，挂着似有若无的露水。这样娇嫩的生命，是如何能够在严寒之中傲然独立？他顿足，隐约见一老妇在修剪花枝。他觉得那佝偻的背影有些眼熟，他试探问道：“是祥嬷嬷？”

老妇拿着剪刀的手一抖，望向郑心远，迟疑了一下，颇为惊喜道：“是小王爷！”

郑心远紧走两步，眼眶有些泛红，那是她母亲身边的旧人，后被选中做了皇子的乳母。那是一份怎样的殊荣。他握住祥嬷嬷的手，“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祥嬷嬷也掉了泪，“托您的福，好，都好。陛下对咱们这些老人都还照顾，并未为难。还准许我来照顾王妃所赠的腊梅。”

郑心远有些哽咽，正要再问，却陡然冷了几分，“祥嬷嬷，人为财死，所言非虚。”

祥嬷嬷尴尬地愣在原地，悻悻道：“小王爷说什么，老奴听不懂。”

郑心远握住她的手腕，挽起她的袖子，“这金镯子，是谁给你的？”

“……”祥嬷嬷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这，这是老奴家传。”

“撒谎！”郑心远提起她的手腕，那金镯子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这镯子纹饰精美，所刻的牡丹纹乃是宫廷匠人特有的手法。怎会是你家传？”

祥嬷嬷不敢抬头，越说声音越小，“这……是，是主子赏赐……”

郑心远不肯松开她的手腕，捏得祥嬷嬷面露痛色，却不敢叫嚷，“为何突然赏你？你被特意安排在这，就是为了让我遇到，回忆旧事，以此打动我，对么？”

“……”祥嬷嬷再不敢辩解，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郑心远不愿再与她纠缠，正待要走，就听有人低低声音唤他。他颇为不耐烦地向那声音方向望去，竟然正是当今齐国国君，易循。多年未见，他似乎也没太变样，生就一张圆圆的笑脸，眉目都十分和善。可眼神中的沉稳老练却掩饰不住。此时正坐在莲池旁，手里捏着一把鱼饵，随意丢几颗，便聚来一群锦鲤。

郑心远遥遥行了个礼，不肯跪拜，易循也没在意，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到了近前，易循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撒了出去，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笑道：“表弟，你一向不喜好好走路，怎么今儿个反而一步一步的，走得这么慢？”

郑心远伤的不轻，不敢随意催动内力，身上带着伤，也不似平时随便就能翻上几个筋斗。心知肚明，易循这是在拿他打趣，却不逞口舌之快，“陛下说的是。”

易循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荷香园中，你我乃是自家兄弟，不论君臣。”

郑心远递了两只烤鸽子过去，“陛下赏我的鸽子，我给烤了，陛下可要尝尝？”

一小太监目瞪口呆，呼道：“那可是上好的血鸽，乃是大理进贡的！千金难求！怎么给烤了！”

易循瞅了瞅那两只溜肥的鸽子，“朕记得小时候，你便喜欢吃烤鸽子，你的手艺最好，多少年了，也没再吃到。”

“亏陛下还记得。”郑心远阴阳怪气道，“草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呢。”

易循当然记得，郑心远人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唯独这做饭，不知为何，堪称黑暗料理。那年他们也就是总角年纪，易循难得有机会随父进京，与郑心远一处玩，郑心远便打了鸽子，亲手烤给他吃。那鸽子肥呼呼油亮亮，看起来很是甘美，可入口却一眼难尽。直吃得两人闹了一天的肚子。

“来，今日我们兄弟二人，痛饮几杯，不醉不归！”

郑心远淡淡道：“草民怎敢高攀。”

易循调皮地眨了眨眼，“若非要论君臣，那我们还是回奉天殿去，不过，就比不得在这里自在了。”

郑心远拱手，不卑不亢道：“陛下请。”、

易循抖了抖衣袍，颇有些惋惜地叹气，“我兄弟姊妹稀少，你又自幼与我母亲亲厚，为何不能认下我这个兄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