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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ldo;白，白给我？&rdo;少年诧异地问，一千块对当时的他而言是笔大钱。

&ldo;不白给，&rdo;穆珏平静地说，&ldo;我要你答应两件事，第一，我今天为了你丢人了，你要保证，下学期的家长会把面子给我挣回来；第二，你以后再不能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买卖，你是个优秀的孩子，应该把全部的优秀体现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便宜别人。能答应吗？&rdo;

&ldo;可以，但，但是你不怪我？&rdo;少年难得吃惊了，他不放心又问了一句，&ldo;你，你不赶我走？&rdo;

&ldo;我为什么要赶你走？&rdo;穆珏微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ldo;小宇，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劝你姑妈一家放弃你的收养权也费了好大工夫，你跟他们相处过，该知道那家人有多……&rdo;她掩住口没继续往下说，但穆昱宇懂了，他姑妈必定将他卖了个好价钱。

&ldo;你花了很多钱吗？多少？&rdo;少年抬起头，眼睛晶亮地看着她。

&ldo;很多，&rdo;穆珏笑了，&ldo;你还挺贵的。&rdo;

&ldo;记账，等我长大了，十倍还你。&rdo;少年握紧拳头，郑重其事地说。

&ldo;行，我会记账。&rdo;穆珏忍笑问，&ldo;给加利息不？&rdo;

少年有些心疼钱，但还是咬牙说：&ldo;加！&rdo;

成年后的穆昱宇俯视自己的养母，她身材娇小，因为生病显得愈加枯瘦。但她脸上总有这么温暖人心的微笑，看着她的笑靥，很容易联想秋天的阳光，透过云层，透过头顶的树叶筛选，仍然落在肩上身上的暖意。她长得并不出色，即便在全盛时期也只能算清秀，但她的美是超越外貌的，是悄然无声渗入人心的。就如她种满窗台那些绿色植物，初看并不出奇，但呆久了，才发现满眼绿色，离开了，才明白心里也晕染了绿色。

&ldo;您还记得吗？记账那个事？&rdo;穆昱宇问她。

穆珏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点头说：&ldo;可不是，记着呢，你小子欠我的可不少呢。&rdo;

穆昱宇也笑了：&ldo;不是让您加利息了吗？&rdo;

&ldo;是啊，所以你欠的更多了。哎，你想干嘛？给了钱不管我这孤老太婆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没门啊。&rdo;穆珏佯怒地说，&ldo;臭小子，你要敢这样，我死了就找你亲妈告状去。&rdo;

穆昱宇微笑说：&ldo;我敢吗？我要敢，今晚我亲妈就得来掐我。&rdo;

穆珏摇头笑说：&ldo;她不会，你妈那个人啊，待人可温柔了，说话细声细气的，跟旧时代的大家闺秀似的，不瞒你说，我以前在她跟前老觉得自己粗鲁得不行。她又手巧，绣花fèng衣裳什么都会，我跟着她学针线，扎了满手血也绣不来一个花骨朵。就这样她都没嫌我，还手把手教，耐心可好。&rdo;

穆昱宇其实已经听过多遍，但还是坐下来问：&ldo;然后呢？您学会了吗？&rdo;

&ldo;我哪里搞得了那玩意，太高难度了，再说我那时候还要花时间练琴考级，学了几次就没学了。后来我上音乐学院，跟你妈抱怨说在学校演出没衣服，你妈就自己绣了一条礼服送我，啧啧，那条裙子简直是件艺术品。&rdo;

&ldo;她对您挺好的。&rdo;

&ldo;是啊，我们俩情同姐妹，不过你妈对谁都好，&rdo;穆珏笑着看他，&ldo;而且她长得也美，你虽然继承了她的轮廓，但论长相，你不如她。&rdo;

&ldo;我是男的，怎么能跟女的比？&rdo;

穆珏感叹说：&ldo;唉，总之只要接触过她，任谁都会终身难忘。&rdo;

穆昱宇对此不能苟同，他沉默了一会，勾起嘴角淡淡地说：&ldo;可是，只有您费心想找回她的孩子，只有您找到我。&rdo;

&ldo;那不是很好吗？&rdo;穆珏惊奇地反问他，&ldo;你嫌被我养大不好啊？臭小子，有胆再说一遍。&rdo;

穆昱宇真心地笑了，他低声说：&ldo;谢谢你阿姨。&rdo;

&ldo;一家人说什么呢，我让你姓穆，照着我的理解磕磕碰碰地把你养成这样，也不知道日后在地下见了你妈，她会不会答应，&rdo;穆珏含着眼泪笑了，&ldo;说不定要骂我呢。&rdo;

&ldo;不会的，她在看着呢，&rdo;穆昱宇声音沙哑地说，&ldo;她知道你付出了什么。&rdo;

&ldo;别说得这么玄乎，我不爱听，&rdo;穆珏拍拍他的手微笑说，&ldo;其实我捡了大便宜，你看你现在多出息，我到哪都有人客客气气管我叫一声穆夫人，跟做梦似的，老了老了我可算享福了啊。&rdo;

&ldo;这算什么，等您好了，咱们环游世界去，专挑那些音乐之都，维也纳，纽约，就到那住个一年半载的，好不好？&rdo;

穆珏笑了，温和地看着他，随后轻声问：&ldo;小宇，你是不是，还想劝我动手术？&rdo;

&ldo;阿姨，&rdo;穆昱宇低声唤她，握住她的手，带着压抑情绪哑声说，&ldo;我就您一个亲人，我不能看着您……&rdo;

&ldo;不理解我。小宇，你还年轻，你不能理解活着和死去，对我意味着什么。&rdo;穆珏柔和地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头，轻声说，&ldo;没关系的，你只要记住，即便我不在了，你也不会失去我，我跟你妈妈，我们都看着你呀……&rdo;

&ldo;不，&rdo;穆昱宇心里发酸，他把脸埋在自己养母的手中，摇头说，&ldo;不一样的……&rdo;

穆珏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发顶，就如他还未成年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