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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一封家书1（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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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母亲有时候忙完了所有事，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前或者大门口，用手托着脸出神，有时母亲悄悄地到我屋里，坐在床边，看我读书、写字，然后笑笑怪姥爷小时候不让她和姨上学，以至于都不认识字，并说如果当初四姨认识字，早就留在北京了。母亲在家总不舍得看电视，嫌电费贵，父亲和弟弟看还好，有时我和姐多看一会儿，母亲就很生气地说：“把电视砸了！”我当然知道母亲是想让我们好好学习，怕我们把正事耽误了；有时候，母亲甚至不高兴我和姐晚上一直亮着灯，催促我们白天抓紧时间用功，不要老是熬夜，一方面是心疼电费，另一方面则是为我们的眼睛着想，因为母亲老是说谁谁学没上好，还把眼睛弄坏了。有时母亲问起我们仨的学习，如果听到考得不好，总是笑着说：“不就是几个字嘛，如果我上学，也肯定能学好！”……

我又突然想起暑假里的那件事，惕然心惊！再也忍不住，连忙抬起头——刚才早已弯腰，伏在桌上，脑袋缩到了桌子底下——马上坐直身体，抓了笔，夹在指间。我心想是否用半文言来写，如同民国的书信那样，又觉得似乎过于“文绉绉”，而且在表达感情上怕是不准确；但是来不及思考，马上落笔：

爹、娘：

你们好！

写出这几个字，我马上便觉得眼睛湿润，喉咙也哽咽，脑海里依稀浮现父亲瘦削的身影和母亲慈爱的笑容；可是这影像又与以前不同了，母亲不再是乌黑头发、体态利落、走路生风的年轻妇女——我记得家里玻璃相框里母亲和几个姨以前的照片，还有小时候的几张全家福，也偷看过木箱子里面父亲和母亲的结婚照片，还意外发现一张母亲大概结婚前拍的5寸正方形带花边的大头侧面黑白照，上面母亲头发略卷，大眼睛，双眸极有神，微微绽笑，令我几乎不敢逼视，心儿也不由得颤栗，因为丝毫不输我在《中国戏曲》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民国女明星，然后又禁不住无限的骄傲；父亲也早已褪去以前的青涩，渐渐地步入中年了。（说明：之所以用“你们”，是因为根据王力的文章汉语中没有“您们”这个词。）

来这里已经快两个月了，离家这么久，我自然是挺想家的。爹、娘，现在你们都还挺好吧？姐姐、弟弟也都好吧？家里还忙吗？

写出来第一段，我心里就如情感的闸门泄了洪，再也刹不住了——虽然实际上我并不怎么想家，但是知道这样写父母亲会高兴，觉得我惦记着家里，还有则是像仍然没长大的孩子。

爹，您又出门了吧？为了供我读书，您一年在家待不了几天，总是为挣几个钱东奔西走、走街串巷地吆喝，您头发都白了好多，那都是操劳、忧心累得呀！爹，您身体还好吧？咽炎没有再犯吧？咳嗽也好了吧！天气凉了，您出门在外，一定要多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毕竟“年岁不饶人”啊。儿子不求您能一天挣多少钱，只希望您每天都平平安安，身体康健！就算家里一贫如洗，只要您和娘、还有姐弟都好好的，我也心满意足、最最高兴的；可是即便您出门一天挣一万块钱，如果您生了病，我也会心里感到难受和痛苦的。

爹，您一定要答应儿子好好地爱惜自己，不要让儿子放心不下，身体好时，就出门一次，身体不太好，就不要强去了，儿子不忍心啊。娘，您也不要总是唠叨，儿子心知您很要强，可爹也很不易啊！您放心，儿子上学欠下的钱，儿子一定会自己还的，现在儿子已经长大了，已经开始扛这个责任了。三年之后儿子毕了业就去找工作，多说半年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这不是吹牛，说大话，爹、娘，您不要笑儿子，您应该相信儿子，支持自己的儿子！儿子会用行动证明的。您等着吧！儿子正年轻，那些乱七八糟的债算不了什么，很快就会了结的。儿子这辈子还想开办自己的公司、企业呢，如果连区区几千元、几万元的债都还不了，那不是太好笑了吗？

爹、娘，您一定要尽心相信儿子，鼓励儿子，而不能嘲笑、怀疑儿子。如果连您都不相信儿子，儿子还能有什么希望呢？也更没有信心和勇气了！爹，你也不要再老是叹气说什么“儿大不由爷，也不知以后孝顺不孝顺”，您可知道，儿子听了这话心里多难受吗？况且您说这话时，心里又怎么好受呢？您这是自己给自己找心事啊！您老是怪儿子说话不好听，可您要明白儿子对您是深深敬爱和尊重的！爹、娘，儿子怎么会不孝顺您呢？是您生了我，养了我，供我读书，让我求知，可是尽管如此，儿子却一次又一次令您失望，也难怪您不满意，儿子理解您的心情，可是儿子也已经尽力了啊！但是，爹，您一定要相信儿子还有机会，还有希望！在这三年大学，儿子一定好好地努力学习，尽可能地多学知识，您放心，三年之后您的儿子未必比被人差，不，而是应该比别人更强！儿子决不会再给您丢脸，而是要令您增光加彩。您的儿子有决心、有毅力，而且现在每天都在努力，您要相信儿子，支持儿子。

娘，您现在也还好吧？家里、地里的活全您一个人干，真太苦累了您了！可是儿子却帮不了您，其实儿子就是在家，又能干多少呢？都是您在忙啊！娘，您还在给人家挑珠子吗？就为了儿子的学费，您整天坐在那里，不停地筛啊、拣啊……手都麻了，脚都冰了，却只有几块钱。而您回家还要拖着酸痛的腰做饭、洗衣、喂鸡、喂鸭、喂羊，您怎么会不累呢？！您有时唠叨，说得不好听，但儿子心里是理解您的，所以从不忍心和您顶嘴。娘，您真是太辛苦了！儿子劝您以后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有了病，一定要赶快去拿药，不要顾惜花钱，也不要拖。在您这个年龄，最容易生病了，您一定要爱惜自己，不要太累了不要生闷气，也不必太想念儿子，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娘一定要答应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