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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拾叁 下（第2页）

“你笑一笑，我就不哭。”楚靖溟缓缓抬起头来，她的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却已微微的弯起，漆黑的眼眸亮的像是天际的辰星。

宇文长庆一下子愣住了，像是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困难的事情，然而他却不愿意弗了楚靖溟的意，只得微红了脸，极其缓慢且僵硬的，向一边扯了扯嘴角。

这是一个不能被称是笑容的笑容，只是这样勾一勾唇角，却让楚靖溟感动的几乎要再一次落下泪来。

她等了这样久，等的这样苦，或许不过为了他的一个微笑，一句喜欢。

一切的一切，终于是在今时今日，得偿所愿。

这一日李佑却也久违的被杨复约出来喝酒。说来奇怪，他的酒友算来也是遍布长安，可是每次跟杨复喝酒时，却总觉得格外的畅快，李佑管这叫做冒险的快乐。他跟杨复说来认识也有一两年了，认识的方式也十分神奇，却是李佑有一次喝多了，竟将杨复认了女子调戏了一番。杨复的脾气哪里能忍得了这种侮辱，当即就揍了李佑。李佑的侍卫也都不是吃素的，和杨复带来的山贼混战在一处，只是这番阵仗很快便招来了长安内负责戍卫的官兵，杨复自然是害怕暴露身份的，这下子自然很是头疼。谁知方才还醉的烂泥一摊的李佑忽然站直了身子，勾起杨复的肩便同那队兵士领头的人插科打诨道，说杨复是他顶好的朋友，二人不过是闹着玩罢了。此时危机转瞬即逝，二人这架也打不下去了，李佑则嬉皮笑脸的拉着杨复说要喝酒赔罪，杨复叫他缠的没有办法，只得去了。自此，二人也算混成了酒友。

他二人约得地方也向来固定，皆是李佑所住亲仁坊内一处小院内。那是一位不知姓名的老汉的住处，他虽姓名家世皆不详，酿酒的手段倒是一流。李佑寻常在王府中所喝的酒，倒有六成出自他手。他家寻常卖酒的生意极好，后院倒十分情景，是以杨复偶尔来，李佑便领他来这一处喝酒。

这日照旧是在这处，李佑摇着扇子笑嘻嘻的坐下，就见杨复那张惯来骇人的面孔越发凝重，疑道：“怎么，你又叫人调戏了？”

杨复一个眼刀杀到李佑身上，李佑甚至煞有介事的抬扇去挡，却听杨复叹了口气道：“我本是来看一位卧病的友人，却不想来的不巧，他已康复，今日便出去了。”

李佑“啧啧”两声，扇子漫不经心敲在掌心：“也不知是哪一位，叫你这般念念不忘。”

杨复不答，只冷冷扫他一眼，举起一盏酒一饮而尽。李佑自讨没趣，暗暗咋舌，也只能饮一盏酒罢了。

二人随后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该说的说个痛快，不该说的只字不提。酒到酣处，李佑忽道：“我近日听得了个故事，说与你听听？”

杨复点点头，大红色的披风已被随手丢去了一旁，在这灰蒙蒙的冬日里更像是升起的篝火。

李佑已有些大舌头，仍力争声情并茂的讲着：“话说，前朝有一位公主——”

“啪”的一声，一只酒盏被杨复掼在桌上，他瞪了李佑一眼，嘟囔道：“公主就公主，又扯什么前朝？”

“好好好，不扯就不扯。”李佑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闭嘴，又继续道，“从前，有一位公主，她生的十分美丽，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闪耀，她的性情也十分温柔，如同月亮一般和婉。她嫁了一个丈夫，二人很是恩爱，可是有一天，她丈夫的兄长，却杀了她的父亲。”

“他杀了公主的父亲，那便是弑君，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杨复瞬间红了双眼，带着疤痕的脸更显凶恶，仿佛那令他咬牙切齿之人正在眼前。

李佑敲了他一扇子，在他恶狠狠的眼神中继续道：“她丈夫的兄长杀了他的父亲，她的丈夫并不知情，可也不愿再追随自己的兄长，便抛弃妻子，投奔了别人。而他的妻儿却仍在他兄长处，直到他的兄长被人打败，全族遭诛，连公主的儿子也未能幸免。公主很是伤心，要回家去，在路上又遇到了自己的丈夫，她丈夫期盼与她重修旧好。谁知公主性情表面温婉，实际却十分烈性，直言破镜难圆，宁愿血溅三步，也不愿与他再相见。”

杨复“嗤”了一声，鄙夷道：“此等背信弃义之徒，若我是那位公主，也是宁肯孤老，也不愿与他破镜重圆的。”

李佑摇摇头，不置可否，又道：“可故事的有趣之处，却不在此二人。而是我前日机缘巧合，遇到一只小狐狸，那小狐狸服侍过一位主子，那位主子虽是出家之人，却有一个儿子。那孩子幼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自小便是一头银发。后来她主子故去，她便接着服侍这孩子。这孩子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何处，却听从母命，与父亲此生不复相见。直到前几日，右卫大将军宇文府中，竟来了一位银发青年，身边跟着一个狐狸似娇艳美丽的少女。我听那只小狐狸说，这青年是被一个女子蛊惑，竟是不顾母亲遗命，去见了一个绝不能见的人。”

杨复的眼底随着李佑字字句句的讲述，竟是缓缓燃起了两道幽幽的火焰，他猛然抬手攥住李佑持酒盏的手腕，道：“你说，那银发青年，是谁的儿子？”

李佑面上惊惧，显示被他吓了一跳：“儿子？我没说是谁的儿子啊，我只说我前日遇到的那只小狐狸，那可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便是平康坊里最负盛名的魁首，也没有她那样的娇媚可人。”他说到此处，面上已是一派神往。

杨复恨恨的丢下他的手腕，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半晌，他才恢复正常，又问道：“你既喜欢那只狐妖，可知道她在何处修行？”

李佑得意一笑：“自然知道，她虽执意不肯告诉我，我也不好唐突美人强问。只叫人偷偷跟了去，便得知了她的住处。”

“何处？”杨复面容稍霁，忙道。

李佑皱皱眉头，孤疑道：“怎么，你何时也对与我争夺美人有了兴趣？”

杨复咬牙切齿，却拿这个纨绔一点办法没有，只得咬牙道：“自然没有，我只是不曾见过修炼成人的狐妖，心中好奇罢了。”

李佑恍然状，还是装模样的点点头，然而还是怀疑：“你当真不跟我抢？”

“当真。”杨复几乎便要跳起来揍他一顿。

李佑这才贴近杨复附耳道：“正是泉湖镇。”

这日午后长安城阴沉了许久的天气终于放晴，雪后初霁，即便阳光打在身上仍有些冷。杨复早已佯醉离去，独留李佑一个人懒洋洋倚在席上，搂着怀中暖炉昏昏欲睡。他今日喝得有些多了，被冷风一吹，更是晕的厉害，却也不愿早早回府去。

他朦胧间想起那日瞧见的落魄美人，想起美人醉了酒絮絮叨叨吐出口的话，暗道嫉妒的女人果真是十分可怕的。又想起今日神色尤其难看的杨复，居然笑着摇摇头：“倒是可惜了那般绝色。”

又有风起，吹得李佑缩了缩脖子，他赶忙将身上皮裘拉了拉，径自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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