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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桃夭自然觉察到旁人的目光，心想老蹲这儿跟它纠缠也不是个事儿，算了，对这种毛茸茸的一哭就下雪的无赖，莫说杀心，竟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可是，堂堂的桃都鬼医怎么能对一只小小的咸鼠投降呢？

桃夭眉头一皱，暗暗咬了咬牙，将手伸向自己永不离身的小布囊……

第二十九章咸鼠（2）

&ldo;唔唔，味道还可以，不错不错。&rdo;

小孩脑袋那么大的盐罐里，咸鼠一头扎在盐巴里大快朵颐，只看到个毛茸茸的屁股露在外头，不多时便将一罐盐巴吃得一粒不剩。

桃夭咬着一颗野草，了无生趣地望着面前结了冰的小河‐‐实在不能原谅自己啊，布囊里随便一颗小药丸就能让它消失得一根毛都不剩，自己明明是要拿药的，可为何拿出来的是钱呢？拿钱也就罢了，为何还真去给它换了一罐盐回来呢……说好不投降的……唉。

咸鼠躺在空罐子里打了好几个饱嗝，这才有了力气，心满意足从罐子里飘出来。

&ldo;不少妖怪说你是个恶婆娘，你知道的？&rdo;它飘到她面前，吱吱笑出来。

她白它一眼：&ldo;所以你现在无比感动于我的温柔善良，并且觉得那些妖怪都是瞎子。&rdo;

&ldo;不啊，你真的很凶恶。&rdo;它坦白道，&ldo;但你还是请我吃盐了，所以以后再碰到这么说你的妖怪，我会跟它们说这么凶恶的人也拿我没办法，所以你们这些自以为比我厉害的家伙们在我面前还有啥可臭美的！&rdo;

&ldo;你这是什么鬼逻辑！&rdo;桃夭哭笑不得，拿指头对准它脑袋一弹，跟弹个棉花球一样，眼见它在空中翻了好几转才停下。

它抖了抖身上的毛，又飘回来道：&ldo;我说的有错？&rdo;

&ldo;你开心就好。&rdo;桃夭吐掉野草，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巴，又看看天色，&ldo;你说你饿，盐巴请你吃了，你说你累了飞不动，我也把你送到你家附近了，以后不准再缠着我，更别跟任何人说见过我！&rdo;

&ldo;可我要是还吃不到眼泪怎么办？&rdo;它急急挡到她面前，生怕她走了，&ldo;盐巴只能暂时果腹，天天吃盐巴我会掉毛，还会呼吸急促，很难受的。&rdo;

&ldo;怎么办？&rdo;桃夭冲它咧嘴一笑，鼓了几下掌，&ldo;那我真该替你选的那个人放鞭炮庆祝，你们咸鼠就见不得人家开心快乐，成天盼着人泪流成河，你要天天这么饿着，说明那人的日子幸福。反正你又饿不死。&rdo;

&ldo;他幸福个鬼啊！&rdo;咸鼠沮丧无比，如果它有手，肯定要扇自己两个大嘴巴，&ldo;我也没想到当年我以绝顶的速度从那一群同类里杀出血路选定的人，结果会是这样……&rdo;

闻言，桃夭顿时生了几分好奇心：&ldo;结果怎样？&rdo;

&ldo;结果……你跟我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反正你也闲得很。&rdo;它眨巴着米粒儿大的眼睛。

&ldo;我闲得很？&rdo;桃夭指着自己，&ldo;你可知此刻有多少妖怪盼着我救命？&rdo;

&ldo;那你不还是在洛阳城里一个人吃面。&rdo;它不服气，&ldo;还跟我纠缠了好几个时辰！&rdo;

桃夭一口气哽在喉咙，请客吃饭送客到家后换来的评价居然是纠缠？一只小屁妖怪竟敢把这个词用在她身上？

&ldo;走吧走吧，我家就在前头，过了那座石桥便是。&rdo;它根本不在意她此刻的心情，转身朝前飘去，&ldo;瞧你一个人到处闲逛也挺可怜的。&rdo;

别再说了，再说你就真的要死了。

桃夭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把取毒药的手压了下去。

想想桃都里的妖怪们，哪个见了她不是唯唯诺诺，敢同她较劲的，那也是自带毁天灭地真本事的大妖怪。那么，人界的妖怪是不是很容易活成脾气跟本事成反比的样子？大概还是欠收拾……

从洛阳城南郊的这条无名小河到走过前头那座石桥，再经过一座名为&ldo;明镜寺&rdo;的小庙，便看见一座摇摇欲坠的草庐。总之这段并不算太长的路上，桃夭认真规划了至少二十种收拾咸鼠的方法。

离草庐尚有十几步距离，便听到里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走近，四面空空只有个顶子的破烂地方里，唯一像样的便是一床还算干净的蓝底儿棉被，棉被下躺了个银发凌乱皱纹满面的老头子，似在昏睡中，脸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气，时不时咳嗽一阵子。身旁不远处，架着一口里外都烧得漆黑的铁锅，锅里也不知是烧的水还算汤，懒懒冒着热气，下头的炭火燃得半死不活。

草庐之后是一面深灰围墙，延伸颇长，上头爬满枯藤，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正对着草庐的位置，露着个两尺高的洞，大概是被野狗扒出来的，透过这洞口隐约可见墙后密集而萧瑟的野草。

咸鼠落在那老头身上。

桃夭指了指老头，拿眼神问它，这就是你当年选中的人？

咸鼠点头，叹气不止。

难怪连盐巴都吃不上……

只有要饭的才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吧，人到暮年却无处栖身，此生也是够潦倒了，一想到这只对她大不敬的咸鼠居然是这样的运气，桃夭&ldo;扑哧&rdo;一声要笑出来，但马上捂住嘴，怕吵醒那病中的倒霉鬼。

可这样的人，居然不哭……咸鼠虽以眼泪为食，但食量并不大，据说一滴眼泪十年不饥，盐巴虽然也咸，但吃再多也比不得眼泪，这只咸鼠饿成这样，说明这人至少十年不曾落泪。一个把日子过成这样的人，十年不落泪，也是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