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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了一块青石头坐下,拖着脑袋,死活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坐着,等到天都有一点黑了,他还是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这时从湖的另一头驶来一条大船,船上已起了灯,很明亮很高级的那种宫灯。
不止一盏灯,而是无数盏,从船头一直挂到船尾。
这是一个美丽的船,高渐飞不禁有点看呆了。
他从来没有看过船,更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船。
只是有一天,在他母亲心情好的时候,母亲对他说过,在西子湖上,在秦淮河中,就有一种美丽的船。
站在船头,听着笙歌丝竹,吹着柔和的清风,是天下最快乐的事情。
母亲在说这些的时候,混浊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似乎还有一种少女般的柔情。
高渐飞当时就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看这种船,如果能在船头站一站当然更好。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他睁大了眼睛,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有灯就有人,船上,人影幢幢,有男人,也有女人。
男人都穿着整齐的青布长衬,脚上穿着白袜,青布鞋,个个显得既精神,又骄傲。
女人都穿着高渐飞认为是世上最美丽衣衬,甚至比母亲一直压在箱底,从来没有穿过的那件衣衬还要漂亮。
高渐飞承认,看到这些女人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得略微快了一点,眼睛略微大了一点。
船上有歌声,有歌声,必有丝竹,那种美妙的音乐当然也是他从未听过的,当然要比自己用竹子做的,只能发出一种声音的所谓笛子要好听得多。
有歌声,有丝竹,必有舞蹈。高渐飞感到,整个船上,就像一个戏台。
这一戏台可比村子里过节时,那些抹了脂粉的老男人们演的戏要好看得多。
船离高渐飞并不太远,可高渐飞觉得,自己和船上人的生活简直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不过高渐飞并不觉得遗憾,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觉得这样坐着看已是足够的了。
“-乃”一声,船桨划破了水面,一只小船乘风破水,向湖岸驶来。
船头上立着一个白衣人,身材细高,面庞如云,他负手站在船头,似乎随时都可以临风飘去。
这时候用“玉树吟”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
高渐飞看着白衣人飘飘欲仙的身材,又看着自己虽然也很新但已有一些发臭的衣服。
他发现自己居然并没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每一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高渐飞从不会奢求。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所以高渐飞永远不会不快乐的——十五 小船来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湖岸,白衣人在船头轻轻一点,身子已落到岸上。
他的动作高雅优美,连高渐飞也觉得很好看。
他想起自己每一次被别人打输而拼命逃跑,或是被一只饿狼追着不得不跳过断崖的样子,不禁有一些脸红。
他想不到白衣人居然会向自己走了过来,居然会停在自己面前。
更让高渐飞开心的是,白衣人的表情亲切而柔和。绝不像村子里王财主的胖儿子,只不过过年时才穿了一件绸衫就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帅的人了。
白衣人笑道:“你是高渐飞?”
高渐飞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坐着,别人站着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他道:“我是。”
白衣人道:“我叫白长生,白云的白,长生不老的长生。”
高渐飞笑道:“像你这样人的确应该是长生不老。”
白长生道:“高兄过奖了。”
高渐飞道:“这船是你的。”
白长生道:“是家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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