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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小插曲（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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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雷纳斯么，”罗恩淡淡地重复着那个人的名字，装无事的样子，眼睛却已经飘忽，无处安放了，不得已朝向右下方，盯着身前的桌布，刷子似的睫毛翕合颤动着。他的双手在桌下的膝盖上，收缩了小指与无名指，却伸出了中指，双手以手指相互敲击。

“你动摇了，”碎魔晶克林辛尼朋的声音在他的内心响起，“你对你的坚持产生了怀疑，梦要醒了么？科科，你内心充满焦虑，缺乏充分的信心，甚至认为自己必将失败无疑。你这一路不是抗争，因为你不能够胜任，你一厢情愿找了一个貌似能一举翻盘的希望，为自己找点事做，而不是看起来不知所措的站立在原地。其实你的所所为和呆立不动没有区别，都是在逃避，等待失败的到来。”

“闭嘴！”罗恩暗暗呵斥道，握紧了拳头，手指关节苍白，青筋暴起，“你不知道，你什么不知道一切，你根本不知道，你凭什么说我，我，我……”

罗恩说不下去了，他即不善于撒谎，也不擅长说漂亮话，尤其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在罗恩看来，撒谎意味着逃避，至少要勇敢地直面惨淡的人生，这是他仅存地自尊与骄傲。但这份敏感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说出超出他能力和本心的漂亮话掩饰当前的窘境。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每个人的表达和理解力是不同的，精准地表达会使原话不改变，差的则会有天差地别。但是愿意和擅长表达真实想法的人太少了，传话人的想法以及传话的目的不同所导致了原意偏重变化，听到的人按照自己的理筛选不同的信息，并继续传播。好的想法不见得变好，坏的动机却会变的更坏。就像人的名字，经过无数人的口译，传到你的耳中，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是很正常的，你不要在意。”

维克托的夫人见状安慰罗恩，语气都是那么柔和而亲切。她的态度，尽管他懵懵懂懂地犯错，跌跌撞撞地惹出乱子，却始终是那么宽容。她这个年纪有的是耐心，和好脾气，能够摒弃门户之见，善意的对待每一个人。

“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像你这样的小家伙，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到阿雷纳斯的法师塔下面，恳求他做自己的老师。但无一例外，都遭到了巫师的拒绝。不过，”维克托伯爵对此已见怪不怪了，漫长的岁月里，类似的事情见过很多次，听过的就更数不胜数，但显然他的说的重点在后面，“传说那个巫师脾气不太好，惹他不高兴的家伙，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好人还是坏人，都会遭到他的惩罚。曾经有一个年轻人，恰好在巫师心情正糟糕的求见，巫师不由分说，直接把那个年轻人变成了一尊石像。至今，那尊石像仍矗立在森林边缘的道路旁边，供过往的旅人参观。”

“事实上，无论在北地，还是南方，甚至整个托瑞尔，巫师一直是枕边故事中最神秘的角色，我们就听着关于巫师的传说长大的。巫师大多是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常常和未知联系在一起。如果是黑巫师、女巫和亡灵巫师，那就要和邪恶划上等号了。”加维隆多夫人的丈夫，一个四十多岁，矮个头，胖乎乎，生就一副好脾气的加维隆多伯爵说道。

“就算这样，你还打算去吗，格伦？”维克托伯爵问道。

“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还是想去。虽然我连巫师的名字都搞错了，”罗恩说到这里讪讪一笑，“可能当然我记错了，不过我是遵从父亲大人的意思前去拜师的。就算阿雷纳斯先生是个古怪的人，就算他直接拒绝我，我也要亲自确认才罢休。”

“谎话说的不错，没有明显的纰漏，不过没有任何新意。把责任推给至亲，搪塞外人的言路，把自己包装成无辜者，不得不无可奈何地去做一件众人不看好的事情。你越来越会随机应变了，不过这个谎话没有任何新意，说服不了他们。”克林辛尼朋评价道。

“喔，你的父亲和永暗镇的巫师熟悉，如果那样未尝不可。不过你要想清楚了，巫师很多是不近人情的人，不会在乎世俗的伦常牵绊，要做好心理准备。”维克托夫人对罗恩的决定不置喙，转而提醒他。

“有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负责，一个人最可怕之处就是不知悔改，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是无药可救的。人要是尚未认识到自己在做错事，是不会有改正错误的愿望的，在改正错误以前，得发现和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只有等惹了麻烦，做了错事，伤害到自己和身边的人，惟有如此，希望能够懂得一点。”

“谢谢你，夫人，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罗恩无视加维隆多夫人的话，单独向老妇人道谢。

……

落日的余晖像熔化了的金子，傍晚的云彩像围合着的明月，回光返照在小镇的屋脊上，煞是好看。“我现在在这地方究竟做什么呢？”罗恩面对小镇，暗暗想道，一种惆怅从心底生出，拉长，带着浓重的凉意，直到无法触摸的地方。

小镇上方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很有几分奇妙的气氛。蚊子在阴暗，凉爽，潮湿的地方飞出，活跃起来，在河面成团地嗡嗡飞旋。布谷鸟在河边的树林子里，用嘶哑的嗓子不住叫着。忽然又拍打着翅膀，飞出树林，划过一道灰色痕迹，拖长声音，飞向河谷。身后的树林烟雾漾潆，和山峰的涂抹成一片，巨大的阴影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

维克托伯爵邀请的客人们乘坐着马车络绎不绝地赶来，为主人当然忙的不可开交。其他人差不多都一样，一个小伙子被他的父母召唤过去介绍给朋友，小伙子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显得极为拘谨。几个小伙子围着一个老者，一对孪生兄弟并肩站在最外面。加维隆多伯爵正一个刚到来的中年人谈的投机，不时发出阵阵洪亮的笑声。一位黑着脸的先生贴在近他的老婆，他白白胖胖的夫人正和一位小伙子开玩笑。一个年轻的男子和一个显然比他年长的女人贴在一起，在那里轻声嬉笑著。

在离宴席较远的地方才是一溜长长的烤野兽肉的火坑和炖肉汁的大铁锅，因为是下风向，那里散发的油烟和种种浓烈的香味不是那么刺鼻。一团烟雾在那些高高的树顶上悠闲地飘浮着，那股混合着燃烧的山胡桃木和烤羊肉的香味让众人食欲大开。他们仿佛看到了羊肉在上面的叉子上转动着，油汁涓滴地滴落在炭火中，发出咝咝的声音。

等客人到齐，晚宴就开始了，至少十来个仆人端着托盘来回跑动为客人提供食品。喧闹的说话声和响亮的笑声淹没了风在树林浓密的枝叶间的低吟。那名叫德·瑞那男爵的中年男人游走在名利场，显得游刃有余。他头发已经花白，大脑门，大鼻子，灰色的衣服上别着五六枚明晃晃勋章，很善于爽朗的大笑来掩饰他的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