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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第七回潘原赌赖张琼草莽识匡胤（4）

此时张琼赌博输的银子又全翻回，只剩下那金镯子了。匡胤道：&ldo;兄弟，把剑给我！&rdo;张琼依言把剑解下，匡胤把剑压在银子堆上，仰面向那宝倌道：&ldo;今晚咱俩赌最后一把，你赢了，把这剑和银钱全拿去；你输了，把金钏和你的钱全拿来，你赌不赌？&rdo;众人齐声嘈道：&ldo;赌了！赌了！&rdo;那庄家恨声道：&ldo;赌就赌了，不信老子会在阴沟里翻船。&rdo;匡胤笑道：&ldo;还是你先来！&rdo;那庄家把瓷碗移近身前护住，打起精神，施出浑身解数来，凝神吸气，稳稳掷出骰子，匡胤索性由他捣鬼，并不干扰，待得掷定，果然是个&ldo;三豹&rdo;，众人喝彩如雷，庄家满心欢喜，喝道：&ldo;你服了么？&rdo;匡胤微微一笑，把碗移近，潜运暗劲，一把掷下，只见三粒骰子略一盘旋，便是三个四，第四粒仍是滚动不休。匡胤大喝一声：&ldo;四！&rdo;果然应声停下，是个&ldo;四&rdo;字，&ldo;四豹&rdo;赢&ldo;三豹&rdo;。那宝倌急了眼，想乘众人未看清前把骰子搅乱，举手一拳便待击下。匡胤何等眼疾手快？手一翻便把宝倌拳头握住，喝道：&ldo;你找死！&rdo;宝倌只觉拳头被铁钳夹住似的，半点也移动不得。旁观赌徒个个目瞪口呆，本来赌桌上掷出&ldo;豹子&rdo;并不少见，却从未见过&ldo;四豹&rdo;吃&ldo;三豹&rdo;的‐‐列位看官听了，今日中国的骰子，凡是&ldo;四点&rdo;，都染作红色，这是因为赵匡胤在潘原，靠四点大赢，心里记得，因此日后登基做了皇帝，下旨给四点&ldo;赐绯&rdo;，以示恩宠。遗风流俗，迄今不变，不知确实与否，只有留待史家考证了。

那庄家大怒，一脚把桌踢翻，口里骂道：&ldo;哪里来的野种，到咱潘原来撒野。&rdo;匡胤怒他口出不逊之言，一巴掌打去，宝倌顿时半边脸肿，粒粒牙齿松动，满口是血。全场大乱，胆小的见要打架，吓得跌跌撞撞，一哄都散了，守场的汉子都提了棍赶来。张琼刷地一声，拔出宝剑，喝道：&ldo;谁动一动，吃咱一剑！&rdo;双方正僵持间，忽见后堂转出七八个人来，当头一人洪声喝道：&ldo;作甚么鸟乱？&rdo;众打手一听这人说话，忙退后垂手申诺。那宝倌见了大喜，急声喊道：&ldo;禀二爷，这两个野种来此搅局！出&lso;老千&rso;，又打人。&rdo;匡胤知道：赌场的正主儿出来了，且看他怎么说，也不分辩。

那二爷四十来岁，身穿一件紫缎圆花锦袍，头戴方巾，面圆圆的，像个富家员外，却不凶恶。那二爷也打量赵、张二人，见他们俩气宇轩昂，手中宝剑闪闪发光。知道是&ldo;善者不来，来者不善&rdo;，便回头喝道：&ldo;胡说，怎地是出&lso;老千&rso;了？&rdo;那宝倌道：&ldo;他掷几把骰子，竟是要什么有什么，都恰恰赢了我，不是弄鬼哪有这般巧事？&rdo;二爷道：&ldo;那骰子是他的还是我们的？&rdo;庄家低头道：&ldo;是我们的！&rdo;二爷又问：&ldo;骰子灌铅、灌水银没有？&rdo;庄家声音更低，嗫嚅道：&ldo;没有。&rdo;二爷勃然大怒，吼道：&ldo;那你怎地说人家出老千？输狠了耍赖不是？没出息的东西。&rdo;回过头来，满面堆笑，抱拳对赵、张两人道：&ldo;两位不必见气，在下这厢赔礼了。&rdo;匡胤见二爷并不护短，说话在理，气早消了。撒手把那庄家放开。张琼也插剑回鞘，道：&ldo;罢了，把钱拿来，咱俩走路。&rdo;二爷道：&ldo;是！一共欠人家多少？还不打点给二位爷送上？&rdo;当下过来几人，把桌子扶起，捡拾满地银钱，收拾赌具，吹灭多余灯烛。二爷道：&ldo;奉茶！&rdo;一个小童端个盘子，献上三杯茶来。二爷举杯道：&ldo;请，请。&rdo;见二人举杯就口，目光四下一扫，&ldo;当&rdo;的一声掷杯在地。只听&ldo;呼&rdo;的一声，四下灯烛全灭，大厅登时一片漆黑，匡胤正错愕间，忽听脑后风声锐急，忙一偏首，&ldo;膨&rdo;有一声，左肩早着一棒，立时痛得蹲下身来，百忙里听张琼痛哼一声，想是也着了道儿。心念电转：&ldo;黑地里怎生还手？&rdo;一个扫堂腿向后扫去，扫倒一人，伸手一拉张琼，喝道：&ldo;出去！&rdo;回身一跃，跃至天井，奔出大门，那张琼也跟着逃出，两人得脱险地，心中稍定，只听背后大门&ldo;砰&rdo;的一声，回头看时，两扇大门紧紧闭了。张琼一摸头顶，早已鼓起一大块。心中大怒，骂道：&ldo;这贼子恁地奸猾。&rdo;举足向大门猛踢。那大门虽然油漆剥落，却极牢实，想是加栓之外，又上了斜撑，几脚踢去，纹丝不动。张琼一口气无处可出，一弯腰，把门前百十斤重石鼓端了起来，大喝一声，隔墙掷去。只听&ldo;碰&rdo;的一声大响，穿瓦堕落，门内惊呼声，稍停，又是鸦雀无声。张琼破口大骂道：&ldo;做缩头乌龟么？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贼窝，怕你不出来？&rdo;匡胤一把拉住，说道：&ldo;休得鲁莽。&rdo;言犹未了，忽听&ldo;呼&rdo;的一声，似有重物堕落，忙一拉张琼跃开，一个粪桶着地迸裂，粪便四溅，臭不可闻。墙垣上笑骂声起。赵匡胤动了真怒，一张脸涨得血红，但只是片刻，忽地纵声大笑。张琼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他怎生笑得出来。匡胤扯了张琼转身就走。回店铺算了房钱，买了几斤酒、肉，上马径出南门，向大路驰去。驰出二十来里，在一小山冈息下，匡胤笑道：&ldo;兄弟休怒，坐下喝酒。&rdo;张琼气忿忿地，扭头不理，不肯吃喝。匡胤劝道：&ldo;兄弟，你且听我说，那二爷坐地开赌！必是交通官府，广有徒众，我俩孤身却是无援，岂不闻&lso;强龙不压地头蛇&rso;？何必跟他一般见识？&rdo;张琼道：&ldo;难道给他们打了，骗了，就此罢休？咱却咽不下这口气。&rdo;匡胤道：&ldo;难道你敲得门开？&rdo;张琼忿道：&ldo;你又不让我放火。&rdo;匡胤道：&ldo;放火不行，左右街坊须是平常百姓，怎能殃及无辜？&rdo;张琼道：&ldo;那就这么怕了他，连夜逃走？&rdo;匡胤道：&ldo;他这大门关得一世么？咱俩连夜出走，一则让他们以为咱俩怯了，不再防备；二则防他勾结官府，再来啰嗦。此刻那二爷定是遣人打探了，正安心睡大觉呢！咱俩且养足精神，天亮了再去理会。&rdo;张琼大喜，道：&ldo;我的爷，你怎不早说？&rdo;当下两人吃喝了，倚树而睡，直睡到日高三竿，两人相视一笑，牵了马缓缓步回潘原城来，去城外人家寄顿了马匹。匡胤道：&ldo;兄弟，你这把剑也休带去，打他们一顿也就是了，莫伤人命。&rdo;两人各提一条杆棒，径投三槐堂来，远远望见，大门已是大开，紧走几步，进去后，也没见人守门，天井、大厅也悄无人影。两人蹑步转入后堂，听见传来阵阵笑声，隐身照壁后探头一看，却见后厅里二三十人或站或坐，正围着二爷说笑呢！那宝倌手舞足蹈，正说得唾沫横飞，只听他道：&ldo;……可恨那桶大粪没淋在两人头上，却也吓得两个撮鸟魂飞魄散。&rdo;一人道：&ldo;此刻怕不逃出四五十里路了！&rdo;宝倌道：&ldo;只可惜没留下那口宝剑。&rdo;二爷冷冷地道：&ldo;昨夜下手慢了一点，否则结束了两个异乡蛮子，拖去后园里埋了，永无后患！&rdo;宝倌急道：&ldo;你说他俩还敢来？&rdo;二爷道：&ldo;谁知道？那胡子大汉一副强盗像，不定几时引了帮手来报复。&rdo;宝倌道：&ldo;哼，量他也没这个胆子！&rdo;二爷道：&ldo;再来也不怕，一条索子捆了，交县里去，打他个死去活来。&rdo;张琼早听得七窍生烟，再也按捺不住，一声大吼，抡棒便向大厅闯去，那二爷见二人来得凶猛，叫声：&ldo;啊也！&rdo;跳将起来，厅上一阵大乱。张、赵两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登时倒下一片，赵匡胤一回头见那二爷正闪出厅门，纵过去一把扭住，甩在地下，一脚踏了，喝道：&ldo;兄弟，首恶已抓住，便饶了这干狗奴才吧！&rdo;张琼道：&ldo;余人可饶，这宝倌须饶他不得。&rdo;一把抓住了，下手着力向肉厚处打去，直打得两人皮开肉绽，翻身不得，余人一哄而散。张琼仍不解气，去茅房里提一桶粪来，劈头淋得两人满身，匡胤笑道：&ldo;也消遣得两人够了，不如去休！&rdo;张琼哈哈大笑，举棒把满厅家什击得粉碎，这才随匡胤摆手出门，去那家取了马匹，飞奔而去，一路笑声不绝。奔出五十来里，忽听张琼叫声：&ldo;啊也！&rdo;勒住了马。匡胤愕然道：&ldo;什么？&rdo;张琼苦着脸说：&ldo;适才打得痛快，却忘了掳掠些银子，如今我两人分文也无，如何是好？&rdo;匡胤呵呵笑道：&ldo;便是我也忘了，现下回头已是不及。兄弟，你如今待投何处去？&rdo;张琼道：&ldo;便是投马仁瑀处，此去不过一日马程，大哥，你便也去住些时，可好？&rdo;说毕，满脸希冀地望着匡胤，盼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