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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回忆十四（第2页）

“世子爷，请随奴婢来！”

申屠骐随春桃来到濮阳容未嫁时的院子，名为“桃花源”，和申屠骐的院子、宫中的桃林名字相同。院中有一棵和春桃阁一样的桃树，是宫里的桃树！

“这棵桃树是小姐六岁那年参加宫宴带回来的，并亲手栽下，日日精心呵护。”

申屠骐的心脏猛然收缩，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宫宴？”

“那是小姐唯一一次参加的宫宴，小姐太漂亮了，惊艳全场，国公夫人怕招惹是非，自那以后以体弱多病为由，禁止小姐外出，小姐便日日与桃树为伴，之前，院子叫沁香阁，奴婢叫春杏，自那日宫宴后，小姐改院名桃花源，给奴婢赐名春桃。

奴婢始终不明白，一棵桃树而已，为何小姐如此欢喜？直到昨日离府前，小姐告诉奴婢，她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倚坐在桃枝上的小哥哥，院中的红豆是思念他，奴婢的名字、两处院子的名字都是思念他。”

申屠骐恍然大悟，如梦初醒，瞬间明白了一切，是他认错人了。

五年前，谷梁语出现在桃花源，他也曾怀疑过，觉得她没有小时候好看了，但转念一想女大十八变，他不能肤浅地只看重外表！

他也询问过谷梁语桃树和约定，谷梁语当时一脸茫然无措，却如小时候初见一样单纯天真，他以为或许是当时她年龄太小，忘了而已，但此地桃花源只有他们知道，不会错，便重新许下承诺，没想到竟错付他人。

上苍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天理轮回，我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啊，上天要这么捉弄惩罚我！”

申屠骐痛不欲生地问道：“春桃，昨日容儿分明与常人无异，还对我笑呢？怎会突然离世？”

“那是因为小姐吃了表公子给的药，一种可以让人回光返照的药。昨日之前的小姐一直都卧床不起，进不了食，还经常咳血。”

“怎会这样？我以为她只是不喜出门，不喜热闹，有意避世，她病成这样，为何不请大夫？为什么不告诉我？”

“世子爷当真不知为什么吗？一旦请了大夫，就坐实了世子爷宠妾灭妻的罪名，小姐直到死都在护着世子爷您和镇国公府！”

申屠骐后退半步，扶住石桌，揪住心口衣服，那里好疼，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痛不欲生。

“皇上赐婚，小姐是欢喜的，可世子爷您妻妾同娶，让小姐空欢喜一场。

那日谷梁小姐登门拜访，说她与世子爷您如何情根深种，如何私定终身，说这也是世子爷您的心愿，苦苦求小姐成全，女子一生一次的大婚啊！明明是正室，却要以妾的身份入府，小姐的苦有谁知道？事后侧妃将全部责任都推卸给小姐，小姐不是不屑解释，小姐是怕您为难啊！

自世子爷搬出春桃阁后，镇国公府就断了春桃阁的月奉和日常供应，奴婢想求助世子爷，小姐阻拦，说这样也好，不亏不欠。奴婢无法出府，便在侧院墙下狗洞处，求助一小乞儿，用小姐的体己钱，每日买些吃食，维持生计。

好景不长，小姐害世子爷受伤，愧疚得彻夜难眠，那支染血的簪子，小姐一直戴在头上，小姐虽不说，奴婢也知道，那是世子爷的血，她舍不得擦掉。

长公主知道后，罚杖责三十大板，板板见血啊，随后封了院门，奴婢无法找大夫，更无法买药，小姐伤口感染，高热不退，昏昏沉沉时还不忘嘱咐奴婢，千万不能告知世子爷，不可请大夫，不可出院门。奴婢没办法，只能求助小乞儿买来伤药。

因天热、伤药短缺、不对症等种种原因，伤口得不到妥善处理，腐烂的速度比愈合的快，奴婢只能一次次一刀刀将腐肉割除，世子爷你可知小姐有多痛？

无数次清创，反复高热，日日靠着汤药吊着一口气，整整两个多月啊，小姐才能勉强下地走动，脊背却留下了大片伤疤，小姐嘴上说不在意，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个女子会真的不在意？哪个女子愿意自己的身体伤痕累累？

昂贵的汤药让原本可以支撑到大将军回京的银两所剩无几，小姐便断了汤药，变卖了首饰，仅留下那支染血的簪子。

奴婢粗心，以为小姐痊愈了，谁知外伤虽好，内伤犹在。小姐日日咳，夜夜咳，日渐消瘦，郁郁寡欢。侧妃的婢女日日守在院门，奴婢以为是监视我们的，小姐却知是侧妃有事相求，硬是拖到侧妃腹中孩儿七个多月才敢出门相见。

奴婢浑然不知，只知小姐喜梅，闺阁时就对镇国公府的梅林向往之。

奴婢若知那次出院门会害死小姐，奴婢就是死也会拦住小姐的。

小姐苦苦相求，求侧妃再等等，等大将军回京，就将世子妃之位还给她，唯有这样才能保住镇国公府和世子爷，可侧妃口口声声说等不了了，来不及了。字字诛心地问小姐，世子爷会先救谁？

侧妃拉着小姐跳进冰冷的池塘，小姐的身体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哪还能挣脱掉疯了一样的侧妃。

小姐是会游泳的，虽没了力气，自保是可以的。

小姐见世子爷毫不犹豫地游向侧妃，小姐心如死灰，但小姐不怪世子爷，从未埋怨过您！

关上院门，不见世子爷，不请大夫，是因为小姐知道她命不久矣，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世子爷您会受到惩罚。

小姐独自承受着所有痛苦，临死前求老爷和夫人隐瞒一切，将过错归咎已身，不怪罪世子爷，签下和离书也是为保世子爷您周全！

世子爷，小姐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您啊！纵是您不喜小姐，纵是小姐千般倔强，您为何不能放下心中芥蒂，多让让小姐，外人说小姐孤傲清高，却不知小姐极重感情且爱你至深。

心悦世子爷，又怕置世子爷于‘喜新厌旧’和‘宠妾灭妻’的两难之地，迟迟不敢表露心意，您怎么就感受不到呢？每次您来不是站在院外就是窗外，您站多久，小姐就陪您站多久，但凡世子爷您进屋看小姐一眼，事情都不会是今天这个结局。”

真相太过残忍，如当头一棒，申屠骐不敢想象，濮阳容小小的身体是怎么熬过那些个痛苦的日夜，心撕扯般的疼痛，令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