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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出宫门的王老夫人,一个急火攻心,身形向前趔趄,若不是被等在宫门口的王娴迎上搀住,便要摔在那白玉墁砖上。
「祖母保重。」王娴忍泪哽咽,「家中已是如此,您千万不能再有事了。我父亲……他……」
王老夫人喘息咻然,无言以对。半晌,她才哑声道:「王家还有女郎……娴儿,你去参加两年后的科考,我王家门楣还丶还不曾绝……」
王娴茫然道:「可是科考……世家子弟不能参加啊。」
王老夫人唇角扯出两道苦涩纹路,转头回望浸在浮光掠金中的巍巍紫宫。「哪里还有世家了……」
「世无千年之世家,却有千年之君子。」
暗无天日的诏狱,身披囚服的邝逢辰借一星油灯,向铁槛外的楚堂深揖到地。
「这些时日学生想了许多,高天金乌,非我能议,非我可撼。谢娘子当初破除世家成见,擢举寒庶,本是为造福百姓,学生却因一时意气,在此蹉跎岁月,实在愧对所学,愧对参考的初衷。大人曾让狱卒传话,说小子若想通了可求见您,我……没想到大人还记得我这号人。」
楚堂站在油灯昏晦的光影下,问道:「真想通了?」
邝逢辰抬起头,消瘦的脸上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学生想通了,想求见谢丞相,愿以此罪身为坊邻乡里做此实事,哪怕是守仓浚渠,启蒙学童,也好过在此百无一用。」
楚堂道:「既是如此,秣陵县县令一职现有空缺,你若愿意,出去收拾收拾,接了文书上任吧。谢相事忙,也不必拜见了。」
邝逢辰呆住。
如果只看学名,他以甲等进士第四的出身授任县令,官还低了。但经历过凤台顶撞一事,他只以为,他即便有幸被放出去也会被剥夺学籍,已经做好了从最底层做起的准备。
没想到是县令,一县主令……
邝逢辰刹那间心绪万千,忽拾掇面目,面北深深一拜。「学生必不负谢相深恩!」
楚堂含笑:「孺子可教也。」
·
七月流火,会稽王赶在末伏的最后一天回到金陵,将作乱的蜀王及其部下移交给廷尉。
谢澜安下诏,废蜀王为庶人,巴蜀之地削藩为郡。
她需要一名信得过且德高望重的臣工,赴任蜀郡太守,放眼朝堂斟酌了一圈,最终决定请朱御史走马上任。
以朱御史的岁数,要他远离京都远赴西北,实是不小的挑战。但朱公心知眼下正是女君用人之际,新一批入朝的后生还没有成长起来,老一派臣僚又各怀私心,国朝的西北门户是重中之重,既得女君信任,老御史便笑呵呵地露出象牙接的门牙,拱手遵命。
朱公受印出京那日,胤奚护送谢澜安,亲自到城门相送。
「老臣何德何能,女君快请回吧。」
朱公俯身揖手,两缕胡须飘动在秦淮畔的睛风里。「老臣此去,别的没什么可担心的,只盼女君善待幽宫太子。」
谢澜安答应。
朱公便乘水路西行,船过江城,他却意外看见了提早在此等候的阮厚雄。
钱塘阮氏家主为当年踢断朱御史门牙的这桩公案,在岸边负荆请罪。
朱公没有下船,拱手一笑而过,这是后话了。
却说荀府,在一场洗去溽热的骤雨过后,府门外杏树上最后一茬果子也熟烂了。
果树的主人不像往年那样采摘下来做成果酒果酱,任由软杏坠在地上,被邻里小童们捡去解馋。
原是荀尤敬从二月一病到今,门下弟子轮流侍疾,夫人卫淑也无心园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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