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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初恋脸（第1页）

梁阁到西园的时候天色已经半昏，夕阳已收，他在苍蓝的日暮下推着公路车走到门前。

这是座颇为精致写意的宅子，白墙黑瓦，回廊木门，园内芭蕉掩映，园后松竹交翠，雅致意趣。

梁阁进门，他外公正在茶室外面弯着腰侍弄几株兰草，一回头就和梁阁对个正着，笑了，“来了。”

唐秉璋穿着烟灰色的衬衣，身板挺拔，头发虽然斑白但是仍然茂密，还能觉出早年英俊的痕迹，年轻时是周正英挺的理科才子，老了透出些学者清癯儒雅的风骨来。

“外公。”

唐秉璋看他半晌，“怎么了大小子？”

梁阁说，“早恋失败了。”

“哟，那这可是大事，我们家早恋世家呀。你外婆和我，你妈和你爸哪个不是早恋？”

“我爸妈早恋吗？”

“是啊。”他回想起来还觉得可乐，“棠棠那会儿登报找的笔友，说是z省的，天天往家门口邮筒投信，做作业从没这么勤过。写得是巨细靡遗，以为人家跟我们饮食习惯不一样，三餐吃什么都写得一清二楚，写了大半年，发现笔友就住家隔壁。”

唐棠前脚把信投进去，梁译元后脚就弄出来，又把自己写的回信投进去，伪装一流，时间差把握得恰到好处，连邮戳都盖得像模像样。

后来事情败露，唐棠气得找梁译元打架，练武术的和练格斗的干起架来章法漂亮，动作迅厉，观赏性十足，整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后来没过多久就好上了，回到家唐棠脸颊红扑扑，扯着嗓子喊，“我和梁译元谈恋爱了！他死乞白赖非得喜欢我！”

正说得有趣，外婆的声音幽幽从屋里出来，“还提这事，等棠棠回来不得恼你。”

回巢的燕子掠过天空，外公惊喜地抬头，又笑着冲屋里招呼，“燕子又来了，你瞧，今年还没往南飞。”

外婆说话时有股闺秀般的端庄温柔，“别看了，明天燕子没来，你又要灰心。”

梁阁目光追随着燕行的轨迹，他其实知道应该润物细无声地慢慢来，盲目地点明心意不理智又草率，可他那时候就是—好喜欢他，喜欢到一定要告诉他。

外婆柔声喊他，“梁阁快进来吃饭。”

梁阁收回神思，“好。”

连绵的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哒、哒、哒，起跳，降落，砰——

一个柔软奶气的活物精准降落到腹部，睡梦中的梁阁如同被陨石击中，霎时诈尸般直挺挺坐起了身。

梁阁昨晚codevs刷题到凌晨，太阳穴突突直跳，拎起小孩的后领子提到面前。就对上弟弟水雾雾的大眼睛，满脸碎泪，哇哇大哭时看得见他红嫩的口腔，“哥哥，我没有梦想，怎么办？我睡不着觉，我没有梦想……”

梁阁，男，16岁，高二，假期第一天被弟弟的梦想叫醒了床。

梁阁无情地把他往床尾一扔，又径自倒下去了，梁榭手脚并用爬过来，缩成小小一团滚进哥哥怀里，接着哇哇大哭。

梁榭的幼儿园布置了一个假期作业，关于梦想，幼儿园时期的梦想，无非就是“长大后你们想做什么呀？”

梁榭脑袋空空一片，可他的跟班们却瞬间编织出了许多五彩斑斓的梦想，什么飞行员、宇航员、机甲战士……而梁榭只希望能再买一只蜜袋鼯——他上一只蜜袋鼯莫名其妙自杀了，他难过了很久很久，晚上做梦还在问蜜袋鼯为什么死，我对你不好吗？

玩游戏的时候跟班们来问他的梦想，梁榭只好夸口说自己的梦想太了不起，不能告诉他们，可是等到再去幼儿园，老师就要挨个问了，他没有梦想怎么办？

梁阁猛地掀开眼皮，周围布着细小血丝的锐利黑瞳阴郁地觑着他，刚苏醒的嗓音有些哑，“再吵。”

梁榭吓得木木一激灵，等梁阁闭上眼睛，又捂着嘴继续抽抽嗒嗒，小身板委屈得一抽一抽的，还在持之以恒地往哥哥怀里拱，半点没有消停的意思。

梁阁抬起胳膊遮住了半张脸，烦躁地狠狠闭了下眼睛，终于还是利落地翻身下床，再把他弟捞起来搂在怀里，声线还是那种冷冷的干燥的哑，压着些起床气，“还哭，你三岁吗？”

“我五岁！”梁榭小半个身子都恹恹地趴在梁阁右肩上，雪白的肉脸蛋被挤得嘟起来，又开始呜呜抽噎，“我五岁了还没有梦想，我该怎么办哥哥？”

梁阁把他卸下来，“洗脸，刷牙，遛狗。”

梁榭漫无目的地遛着狗，消极怠工，基本是发财在拽着他走，偶尔会有路人看到这么大的毛茸茸好奇地频频顾盼，梁阁面无表情地跟在他后面。

梁榭突然回头问他，“哥哥，你的梦想是什么？”

梁阁说，“没有。”

没有？

梁榭心里腹诽哥哥真是不厉害，却也不敢说出口，撅着嘴和发财到处闲逛，蓦地看见个地上有个手机，眼睛一亮，立刻捡起来，“我要交给警.察！”

梁阁于是带他去了就近的派出所，手机并不算重要财物，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员接待的他们，简单登记了一下信息，把手机放到了失物招领处，本着爱护祖国花朵的美好心愿，大肆表扬了这个拾金不昧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