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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2页）

贺致远：&ldo;在听。&rdo;

颂然又问：&ldo;那您明白了吗？&rdo;

&ldo;大概吧。&rdo;

&ldo;大概怎么行呢？想做一个合格的爸爸，必须弄得很明白，比如说……&rdo;颂然话语一顿，感觉贺致远的声音好像变轻了。他以为是儿童手机出了问题，啪啪摁了两下音量加号，依然雀跃地说：&ldo;您要读幼儿心理学，陪布布玩亲子游戏，给他讲童话故事，还要每天都亲亲他、抱抱他。小孩子跟大人不一样，他们内心可敏感了，要是不多花点时间陪伴，很容易就会受伤的……&rdo;

贺致远打断他：&ldo;颂然，我没那么多时间。&rdo;

这一次，他语调中的不耐烦过于明显，一下子刺痛了颂然。绚烂的笑意凝固在唇角，颂然僵住了，不确定地问：&ldo;您刚才……说，说什么？&rdo;

&ldo;我说，我没时间学习怎么做一个好爸爸，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rdo;

&ldo;更重要的事情？&rdo;颂然猛地坐直身体，几乎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混账话，&ldo;布布是你的儿子，你的家人，难道……难道照顾好他，不是你最重要的事吗？！&rdo;

&ldo;不是。&rdo;

贺致远直白地承认了，因为无意遮掩而显得分外无情。

他敲打键盘，一行一行回复邮件，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屏幕，语气也显得淡漠：&ldo;我猜你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回答，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布布是我的儿子，却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颂然，繁衍是一种普遍行为，也是一种生物本能，任意两个异性结合都能创造下一代，我不认为这样平凡无奇的行为有什么特殊价值。如果你认为有，我不反对，我愿意尊重你的看法，但同样希望你能理解我。&rdo;

颂然怔住了：&ldo;贺先生，你在说什么啊？&rdo;

&ldo;还有家庭。&rdo;贺致远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ldo;人的生活型态有上百种，家庭只是其中之一，广泛，但不独特。我认为它之所以广泛，不是因为它本身具备多高的价值，而是因为它适合作为基石，辅佐一个人追求其他更高的目标。&rdo;

&ldo;不对不对，贺先生，您的想法有问题！&rdo;

颂然的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了，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他本能地抗拒贺致远的观点，伸手在空中比划，努力想要诠释自己的看法：&ldo;家庭本身当然是有价值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成家了！它……呃，它是人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根基，是一种归属感，父母、孩子、亲戚，都是幸福的来源。我觉得，它肯定是比事业更重要的……&rdo;

可令颂然惊恐的是，他无法说服自己了。

也许是贺先生的语气太冷静，陈述的节奏又太稳定，对比之下，他这边只剩明显的慌乱与词不达意。他赖以生存的信仰在这一刻受到了强烈冲击，变作一层单薄的玻璃纸，也变作一句只能在口中反复叨念却难以令人信服的空话。

颂然深深感到害怕。

贺先生怎么可以这样想呢？怎么会有人这样想呢？难道有家的人…就一点儿也意识不到家的珍贵吗？

他紧紧抱住了枕头，想从温暖的羽绒里汲取一点力量。

&ldo;颂然，我认可你是一个好邻居，但在家庭观念上，我们的人生经历不同，不可能达成一致。我们给予彼此一些尊重，暂时求同存异，可以吗？&rdo;

贺先生带着一点淡漠的嗓音飘进了颂然的耳朵。

他在求和。

但颂然坚决摇了摇头：&ldo;不可以，不求同存异，因为……我才是对的。&rdo;

他抿了抿嘴唇，固执地强调：&ldo;孩子、伴侣和家庭，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什么都比不上它，什么都比不上……&rdo;

大约静谧了五秒钟，他听到贺先生笑了。

&ldo;颂然，我大概能猜到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擅长烹饪，喜欢小孩，无炭出行，养名贵的猫，单身，独居，不缺钱，还经常去孤儿院做义工‐‐你具备一个心态良好的乐活族的大部分特点，应该从小就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但你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拥有你的条件，在很多人眼中，家庭不代表幸福和安全感，比如……算了，旧事不提，邻里之间没必要掏心挖肺，总之家庭与事业不可兼得的时候，我会选择事业。&rdo;

他这最后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导火索，颂然脑子里轰的一声，理智炸成灰烬，血气冲头，眼前一片模糊：&ldo;不可兼得？不可兼得你生布布出来干嘛？！有人拿枪逼你生吗？家庭不重要，你别生啊，繁衍那么低级，你别she啊！跟我一样做个单身汉，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让你追求事业！&rdo;

贺致远脸色蓦地一冷，&ldo;啪&rdo;地合上了笔记本翻盖。

&ldo;我的确不是自愿当父亲的。&rdo;他沉声道，&ldo;我根本没打算在三十五岁之前要孩子，布布是一个纯粹的意外。&rdo;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核弹当量飙升成氢弹当量，颂然抄起枕头猛地砸了下去，弹起足有两米高：&ldo;意外？什么叫意外？你是做爱不知道戴套，还是套子也管不住你那根diǎo？&rdo;

&ldo;颂然！&rdo;

贺致远重重一拍茶几，厉声警告他。

颂然充耳不闻，继续骂：&ldo;我管你想几岁生孩子，布布生下来了，你就要担起父亲的责任！你呢？你连给他找个妈都找不到！四岁的小孩，一会儿扔给保姆带，一会儿扔给机器人带，这是正常人类干出来的事？你以为拿技术管孩子就能体现事业价值了？布布那么爱你，那么懂事，我现在把电话拿给他，你敢亲口告诉他他是你打炮打出来的意外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