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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威的家并不在那座城堡中,而是在距离城堡大约数十米远的副楼中。这座副楼大半都已经被掩埋了,窗户和门都在十多米深的泥土中,只在侧面有一个比兔子洞大不了多少的出入口,洞口还长着一丛枯黄色的杂草。这样的一个洞口任谁看见了,都不会觉得下面还住着人。但其实,下面的空间很宽敞,而且被少年收拾得井井有条,除了光线十分昏暗以外,其他地方跟一个普通的家庭没有区别。
月威从容远手中接过已经睡熟的阿夏,抱着女孩缩肩低头,哧溜一下就从那个小小的洞口滑了进去。容远当然没有兴趣和他一起钻兔子洞,他的目光落在那座已经变成废墟的城堡上。
豌豆坐在容远肩膀上,小手拉着他的衣领,静静地凝视着城堡。虽然容远没有提过,但它知道,这是容远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那光滑的断面上,还残留着容远的气息,即使历经千百年都不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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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历八十年前,钟吾星历二百七十三年前。
暴雨如注,仿佛天上的神明看不惯人间种种,故将天河倒灌。倾盆大雨啪啪哒哒地搭在并不结实的房顶上,狭小低矮的房子中已经是四处漏雨,其旦一家人缩在床上,互相拥抱着,在赫赫天威之下瑟瑟发抖。
在这间低矮的房屋之外,茫茫荒原之上,黑如墨翻的云朵似乎快要压在地面上,雷霆在黑云中滚动,接天连地、犹如蛛网的闪电似乎要将天地撕裂成碎片。忽然间,轰的一声巨响,大地似乎都跟着颤了几下,其旦的妹妹其林尖叫一声,扑进母亲怀里,捂着耳朵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白莲、白鹿、雪山,接渡灵魂到彼岸;世间众生万万千,爱憎忧苦日日添;四百种病如风疾,横征暴敛无终极;缠绕一生食和衣,死后只有赤身去……上神、天女、修罗,在众星之上的云端,降下雷霆的火星,摧毁罪孽的山岭;暴强者堕恶道,杀戮者落刀山,阴毒者火焚身,贪婪者心肺烂……”
其旦抱着骨瘦如柴的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听母亲喃喃自语地念着一首流传了很久的歌谣,双眼透过木质窗户的裂缝,紧紧地盯着黑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天空。
他总觉得,在那声巨响之前,好像看到一道巨大的火光划破天空落了下来……
【是一道球形的闪电吗?还是错觉?】
天蒙蒙亮的时候,其旦被一声接一声“咄、咄、咄”的声音吵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父亲正在修补房顶上的破洞,瘦弱的母亲一边咳嗽着,一边拿起几根柴火扔进火堆里。火堆上方,吊着一只锅子,里面一些黑糊糊的东西正咕嘟咕嘟冒着气泡,那是他们今天的早餐。
煮熟的豆子的香味在屋子里散发开来,熟睡的妹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一串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其旦一挺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角,胡乱抓了两把头发,帮着父亲把房顶修好,喂了家里养的几只鸡。全部弄完以后母亲已经把豆子汤分好了,妹妹也从床上爬起来。其旦和妹妹的碗里大半都是煮得烂熟的豆子,父亲和母亲的碗里则基本上都是清汤寡水。
不过其旦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眼睛几乎粘到碗里拔不出来,也没有发现几只碗里的玄机,埋头呼嗵呼嗵把豆子吃完,又倒了些水在碗里晃了晃,将碗底的最后一点豆渣都填进嘴里。他看着比脸都干净的碗,满足又遗憾的叹了口气,抬头见父母正坐在桌边慈爱地看着他,其旦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道:“父亲,母亲,你们都吃完了?”
“嗯。”
其旦的父亲其央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闷闷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母亲觉阿姆道:“我和你父亲去田里干活了。你在家照顾好妹妹,中午别忘了喂鸡。”
“哎,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其旦拍拍胸膛应道。
其林嘴小吃得慢,现在还抱着碗在舔,觉阿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再嘱咐了她要听哥哥的话之类的,两人拿上水壶和工具,一起离开了。
这样的对话其实每天都有,而且几乎每天都是一样的,但一家人从不觉得厌烦。正是这些琐碎又简单的唠叨,才让他们感觉到彼此是一家人,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和被关心的。
父母走了之后没多久,其旦把家里收拾完,将妹妹乱糟糟的一头黄毛整理得顺眼写,两人手拉着手走出家门。
一望无垠的农田里,无数农人正弓背弯腰地劳作着,像一只只不知疲倦的蚂蚁。其旦和其林年纪小,只需要在农忙的时候帮忙翻翻麦捆、捡捡麦穗就可以了。但再过半年,其旦也就要像父母一样去干活了,此后要一直在田里劳作到死,这是他最后的一段可以自由自在的时光。
田埂上,还有十七八个小孩子在玩耍,全都是头大脖子细、身材瘦小的样子。因为这附近的土地产出很少,上头的人每年又要收很重的税,所以除了村长家的小子以外,没有哪个孩子吃饱过。
其旦心里还记挂着昨晚看见的火光,他跟几个相熟的小伙伴打过招呼、又拒绝了他们一起玩的邀请后,拉着妹妹的小手,朝着他看到的火光下落的方向寻去。
距离村子数十千米外,有一座低矮的山峰。此时,原本高耸的山峰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昨晚的暴雨汇成,溪流汇成小河,哗啦啦地流淌进洞里,竟是渐渐地将洞填平了,一颗洁白如雪的茧晃晃悠悠从洞里浮上来,然后顺着河水,飘飘荡荡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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