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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么久,若鸿的手伤,应该完全复原了!”
“哎呀!”芊芊一急,泪水就冲进了眼眶。“手上的创伤,是可以治疗的,心上的创伤,就是治不好!”她急切地看着子璇,“我好担心,我好害怕!若鸿……他始终没有走出子默带给他的阴影,他就是一直认为他再也画不好了!无论我怎么鼓励他,都没有用!”
“不要急,不要急,”子璇安慰地说,“他的功力还在,只是缺少了他原先的神来之笔……”
子璇的话还没说完,若鸿已从门外冲了进来,显然把这些对话全听到了。他奔上前去,铁着脸,把所有的画都抱起来,抱到篱笆院里,乒乒乓乓地堆在一起,就去找火柴,找到了火柴,就忙着要烧画。
“烧了!烧了!”他嚷着说,“要烧就烧个彻底!烧个干净!再好的画,都烧了!何况是一批烂画!”
芊芊冲上前去抱住若鸿,不许他点火,拼命抢着他手里的火柴:
“不可以!若鸿!我不让你烧!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的!你的画也是最好的!”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你到底会不会分辨?”若鸿奋力推开芊芊,暴怒地吼着,“所以我说你笨,你就是笨!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幼稚的女人!”
“随你怎么骂我,我就是不让你烧!”芊芊哭着说,“这一笔一画都是你的心血,一点一滴都是记录!不管它好还是不好,我就是要留着它,我喜欢!我喜欢……”
若鸿退后一步,用手抱住头,崩溃了:
“停止停止!不要再对我说你喜欢,你的谎言像鸦片一样,只能让我越陷越深,让我上瘾,让我中毒……”
子璇和舒奇,面面相觑。子璇忍无可忍,奔上前去,用双手护住芊芊,指着若鸿的鼻尖,大骂着说:
“梅若鸿!你不要太没良心!你对芊芊吼叫有什么用?你画不好画,是你自己没本领!把你的一腔怨气,满怀怒火去对子默发作!不要对芊芊发作!你这样乱发脾气,烧画撕画,就能帮助你找回往日的才气吗?你就是逃避嘛!你用武装来逃避那个真实的自我……你太没出息了!”
“是啊是啊!”若鸿跌坐在地上,痛苦得不得了。“你说对了!我就是个逃兵,可是芊芊不许我逃,我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我无处可逃,无处可容身啊……”
子璇瞪着他,说不出话来了。这晚,她回到烟雨楼,对子默沉痛地说了几句话:
“你成功了!你毁掉了若鸿,同时毁掉了芊芊!当若鸿不快乐的时候,芊芊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已经烧掉了若鸿的才气、信心和骄傲,他终于被你打垮了!也烧掉了芊芊的幸福!这样的‘大获全胜’,不知你每天夜里,能不能安枕到天明?”
子默颤栗地看着子璇,眼神忧郁到了极点。
这天,子默来到了水云间。
若鸿一看到子默,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芊芊吓了好大一跳,苍白着脸,对子默喊着说:
“你来干什么?验收你的战果吗?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你走!水云间永远不欢迎你!”
“若鸿!芊芊!听我说……”子默力图平静,几乎是谦卑地开了口,“我们都不是完人,当我们面对爱恨情仇的时候,我们谁都处理不好!谁都有自私、偏激、不理智,甚至可恶可恨的时候……我这一生,做得最差劲的事,就是烧了那些画,这件事和‘死亡’一样,简直是无从‘挽救’的……”
“我不要听你解释,我不要听你一个字!”若鸿双手握拳,扑上前来,两眼燃烧着怒火,他一把就揪住了子默胸前的衣服,吼叫着说,“这五年来,我把你当作我的良师、我的兄弟、我的挚友、我的家人!但是,我却被这样的兄弟杀戮得体无完肤!你的所作所为,对我而言,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午夜梦回,想起我们所共度的那五年,我都会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你以为你现在来对我说两句‘不是完人’、‘爱恨情仇’的鬼话,就能把你那种卑鄙的行为,一笔勾销了吗?门都没有!”说着说着,他所有的愤怒和耻辱,全都汇合成一把大火,在体内熊熊烧起,无法遏止。他对子默的下巴,就重重地挥出了一拳。
子默被揍得连退了好几步。芊芊惊呼了一声,站在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若鸿扑上前去,又抓起子默,再是一拳。子默被打得跌倒于地,唇边,溢出了血迹。若鸿打得红了眼,扑上去,又对他踢了好几脚,再用膝盖抵住他的胸口,把他整个身子压在地上,他左一拳,右一拳,拳拳对他挥去。边挥边叫:
“你卑鄙!你下流!你无耻!你混蛋!你没有人性!你冷血!你这样千方百计地要毁灭我……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芊芊害怕了,看到子默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她扑过去要拉若鸿,喊着说:
“别打了!若鸿!你让他去吧!别打了!”
若鸿震开了芊芊,继续对子默挥着拳。子默闪避不开,又挨了好几下,子默喊着说:
“梅若鸿!你打!你打!你如果非揍我几拳才能泄恨,那你就尽管揍吧!算我欠你的!”
“我不止想揍你,我想杀你!我想乱刀杀了你!”若鸿双手,乱七八糟地对他又劈又砍,好像双掌都成了大刀似的。“你太狠了!太毒了!你明知道那些画是我的生命!你故意烧了它们!你这么阴险,要整个毁掉我的生命!我的艺术……”
子默再也不能忍耐了,他用力推翻了若鸿,从地上弹起了身子,对若鸿挥舞着双手:
“你有种就不要被我摧毁啊!你有种你就再画啊!你有种就不要中了我的阴谋啊……为了几张画,你就终日惶惶不安,失魂落魄,一蹶不振,信心能力全没有了,你真让我轻视呀……”
若鸿像是挨了当头一棒,整个人都震动着,睁大了眼睛,他怒冲冲地瞪着子默。
“每一个画家,无时无刻不是在想着,如何超越自己!只有你!成天只在追悼那过去的二十幅画!简直是毫无骨气!你要真是个男子汉,你就对我狂笑啊!对我说:汪子默,你别得意!你毁掉的不过是我最差的二十幅画!我梅若鸿往后的生命里,还不知道要画出多少旷世名作来呢!你对我吼啊,对我叫啊,停止追悼会啊!”
子默喊完,掉转身子,大步而去了。
若鸿完全呆住了,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寒风之中,怔怔地看着子默远去的背影。芊芊站在一旁,也不敢移动,不知道若鸿会不会再大发作一番。
若鸿没有再发作,似乎对子默的一阵拳打脚踢,已耗尽了他的体力。他这一整天,都非常安静,安静得没有一点点声音。
当晚,他画了一张画,是烧画以来,最得意的一张。题目叫“灯下”,画的是芊芊,坐在一灯如豆的光晕下,为若鸿缝制着衣裳。脸上,充满了爱的光华。
他,又能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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