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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璟收了弓，只道：“你不会杀他。”顾容低低笑了，看向缓缓抬起的皙白右手，“你知道这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吗？”天边的云层隐着阳光暗了下去，秋日的风吹打在城墙两边的旗帜上，吹起又复落。桓璟只是复杂的看向她，然后缓缓的将马侧过了身去，沈愿亦然，身后的人如此跟上。顾容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逐渐轰塌，像是失了颜色，顷刻从阳光灿烂转为百里飞霜。桓昭的棺柩缓缓被抬了出来，越过人群，一步步朝城下而来。打前的人抱着装着骨灰的净瓶，身后棺柩里放的是他最后的遗物。桓昭死后，尸体因战事被搁置，桓璟不得已将其火化，待这次归朝才将他一同带了回来。桓璟看向顾容，声音清淡：“顾容，让桓昭回家吧。”顾容清冷的脸颊上，一行泪从眼角缓缓滑落。桓璟执弓将一搭信纸绑在了箭上射了出去。那箭声没入梁柱的声音昂耳，一沓信纸更是随之摇晃。“这是桓昭出征后每日写给你的，本想寄出，但觉得你可能不会接受，所以便留了下来。”，桓璟言尽于此。沈愿跟着开口，“顾容，开城门吧，顾老将军……快不行了……”那一瞬顾容原本握手信纸的手陡然一颤，她脸颊的泪水益重。“顾容，不要再为我哥哥而活了，你有自己的人生。”“可是我不甘啊。”，这句话是顾容吼出来的，“他那么好，本该翱翔于天际，老天凭什么那么早收走他的命。他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不眠不休，为什么最后得来的结果却是被兄弟所杀。我原本可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会有一个爱我的夫君，甚至，我们还可以有个孩子。我们会一起讨论，到底像他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些。可是，这些都没了，一夕之间都没了。你们可曾为我想过半分？”沈愿看了桓璟一眼，默契让他一把抱住她飞上了城楼。沈愿一把抓住了顾容的肩，拉着她看向了城内的方向。原本繁荣昌盛的大街此时凋敝潦倒，肉眼可见的百姓沿街挣扎哭泣。一座活生生的城，一步一步沦为了地狱。“顾容，告诉我，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这又真的是我哥哥想看到的那？”顾容打开她的手，倒退一步，神色惶然，“是她们背叛了他，她们不配得到救赎。他一心为他们，可他们却转瞬拜倒在别人的脚下，凭什么，凭什么辜负他，凭什么？”顾容跟疯了似的，跑回了另一头，下令让所有人放箭，她是真的狠了心，又或许是面对不了如今的自己。桓璟伸手迅猛，连将墙上几人撂倒。可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伤害他们。其实，她并不想她们的吧。沈愿得出这个结论，看向依旧在奔溃边缘的顾容，那她今日堵城又是为什么。不甘心吗？“报，不好了……”，楼下一道响声划破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盯着他，那人深情悲痛，跪了下去，“郭老将军……去了……”顾容的瞳孔缩大，想将眼泪逼回去，可却一直止不住的流。她这辈子，一直都在忤逆他，忤逆他与李岵相爱，忤逆他嫁给桓璟，忤逆他勾结桓昭，他事事都知道，那么忠心耿耿的一个人，却为了她这个不孝女将所有事掩在心底。他宁愿他恨她，打她，骂她，甚至多说一句也好。可是他没有，他独自替她隐瞒了所有事，只留下一句，“从此我顾家没有这个女儿。”没有她这个女儿，可他也只有她这么你个女儿了。她只是不甘啊。她与他的相遇那般的美好。在那个紫藤花开得正艳的夏日，紫色的如铃铛的花瓣自她肩头垂落，她素白的手执向书架上的琴本，而另一只手亦是伸了过去。她转眸对上他浅淡的笑意，他缩回了手，笑着问她，“原来姑娘也对这古琴谱感兴趣。”“听闻前些日子店里到了一批，便想寻来看看，古琴谱悠扬而洒脱，比之如今，风格更加别雅，更有研习之乐。”李愃也要尽是温和神意，“原来姑娘对此颇有研究，既是如此。那在下也不夺人所爱了。”他如风中来，又随风中去，独留在一片涟漪。李岵身上有着与身俱来的王者之气，亦有着不同于铁血君王的儒雅，芝兰玉树，盈盈如春日暖阳，浅淡的在水中化开绿波。顾容不知何时站在了城墙上，向着所有人讲述着她的秘密，那个与李岵相识相爱的秘密，一个憋在她心头多年却一直无法诉说的秘密。她多想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她爱的人，叫李岵，是李氏王朝，最盛名的太子，将来，也将是李氏最贤德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