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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枝节横生1（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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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二娘那边如我所料，我这样的闲人落下的东西，自然不能叫忙忙碌碌的国东去取，他们只嘱咐我路上小心，在上海取了东西不能贪玩要早些回来。倒是明远明秀十分不满，我一手一个哄道：“三叔把你们的礼物落在了宾馆，不回去取就要被旁的人拿去了。”

明秀倒是个懂事的小孩儿，看着我道：“三叔，那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等你回来了，我们带你去听傅先生的课。”

明远不屑道：“傅先生的课有什么好听的？还是傅先生的箫吹得好听，比二婶的埙还要好听呢。”他说着把两只小手向身后一背，神气道，“你可要早些回来啊，在外面玩的凶了当心听不到傅先生吹箫了。”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口气里带着天然的揶揄，不独我哭笑不得，连大娘二娘也笑起来。

到了上海恰是傍晚，我也没有去宾馆就急忙忙的坐车去了四马路。然上回跟着韩廷仲来没有记路，且又是黑天里来的，半天才找到会乐里，到了弄堂里又迷糊起来，进进出出的总找不到方向。这回刚进到一幢石库门里，便有个浓妆艳抹的妇人上来挽住我的臂膀，媚笑道：“这位少爷，今晚上可是来了第二次了，这是在找哪一家的姑娘啊？”

她的年龄在行当里算是大的了，生的倒不难看，只是一身的脂粉气，熏得我脑仁疼。我急忙忙抽出手来，又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十足的看着她。那妇人见我这幅警戒样子不由挥帕掩嘴，笑道：“这位少爷看着眼生，想是不常来罢？该不是……迷了路？”

我见她猜中，便也不想再瞒她，忽又想到以她的年纪在这里时间一定不短，想必对着里弄的各色事情是门儿清的。当下便掏出几块银元来数也不数得塞到她的手里，问道：“确实是迷路了，姑娘若是得闲儿，可否带个路？”

那妇人见了银子十分欢喜，收起来笑道：“少爷算是问对了人，我在这会乐里住的日子却久，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只不知，少爷您是想去哪一家？”

她这样问，我一时愣怔起来，上回是跟着韩廷仲来的，那一家的名字委实的记不真切，那妇人见我迷惑的样子，又笑道：“那少爷，是想找哪位姑娘？姑娘的名字总归是记得罢？”

我如释重负，忙道：“阿香，叫做阿香的。”

那妇人皱眉道：“没头没尾的，这里头叫阿香的可有两三个，你只说姓什么？”

我再一次陷入迷茫，喃喃道：“姓什么我倒是不知道，不过那家还有叫巧姑、莺儿、千千的姑娘，旁的，我就一概不知了。”

那妇人笑道：“我年轻时候也叫做莺儿呢，不过现在改了名字叫做年年红。这里的姑娘们取名字不过一时兴起，若是不红隔三差五的还会请算命先生算一算，改个名字，少爷若是不说姓什么，恐怕是难找。”

我突然想到阿香说过千千的大鼓戏在里弄里声名远播，寻常客人不点她作陪也一定会写个局票叫她亮个嗓子。忙道：“那位千千姑娘的大鼓戏唱的极好，不知这么说，可还算灵清？”

年年红闻言一愣，而后笑道：“里弄里头唱大鼓戏的千千姑娘，确实只有一个，原来少爷说的是长三堂子的环采居。”语毕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不过这阿香姑娘，却不该是少爷惦记的人儿。”

我知道她是误会了，但听她话里有话不由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年年红冷笑道：“这里弄里谁不知道，环采居的阿香是韩二爷的人，本地常客是不去的，外地的客商来了，鸨母也是不会推荐，不知道少爷与阿香的缘分是何处来的？”

我只好道：“我也不是去找阿香，此事一言难尽，还烦请姑娘带一带路。”说着又掏出几枚银元来，却不料年年红并不伸手来接，冷冷道：“我们做这行也不过是混碗饭吃，不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少爷话儿说不清楚，莫说我，便是别家的姐妹也是断然不能带路的。”

我急道：“姑娘，我与韩二爷也是故交，你若是怕韩二哥找你后事的麻烦，不妨先带我去环采居，只说我是去找千千姑娘的便罢了。”我看着她狐疑的目光，恳求道：“我确有急事，只怕是晚了就要出了人命了。”

年年红先是狐疑的看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当下便不再说什么，带着我穿堂过院儿的去了环采居，到了地方也不进去，只拿手一指便匆匆离开了。我记得上次管叫人的堂子就在这隔壁，本想直接去问个究竟，但还是怕自己万一鲁莽了，反叫秀儿吃苦，只得先去了环采居。

我来不及道谢，忙走进去，有老鸨迎上来，却是前几日见过的，她见了我倒是吃了一惊，笑道：“这不是方三少爷？今日怎么有空赏光？”

我道：“我来，来问一点事，不知……阿香姑娘可有空当儿？”猛可的想到刚才年年红说的话，为了避嫌又道，“哦对了，千千姑娘若是有空，能不能……”

那鸨母何其精明，早就明白了我的用意，连声道“好说”，脚下却似扎了根儿是纹丝不动，我这才想起来掏出一沓钱来与她。那鸨母得了钱，眉眼俱弯的向楼上吆喝着：“千千出来了，三少爷请你唱戏，还有阿香，韩二爷的贵客来了……。”一壁打发小丫鬟去请，一壁把我迎上了二楼。

上得楼来，桌子上早就酒肴齐备，有小丫头伶伶俐俐的添灯点烛，端茶倒水，然后依着规矩退了出去。我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就听见千千脆生生的声音传进来，“哟，谁可都没有咱们三少爷的派头大，这一来还叫了两个。”又听阿香轻声相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话音还未落地，早有个伶俐的女孩子挑起门帘儿，两个女郎咯咯笑着携手进得门来。

阿香一身绛色的印花旗袍，乔其纱的领子翻上去，耳朵上一对儿紫水晶的坠子忽闪着，更衬的面若银盆，倒是和上回见的样子无异。而千千却是烫了齐齐整整的头发挽着，周身上下什么压发、耳坠、项圈仍是一个也无，只唇上略略一点猩红，枣红色绸缎旗袍更显的身材玲珑有致，脚上一双黑色丝绒的高跟鞋，竟是才出局回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