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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花月春江1（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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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鼎有名的八大胡同，嗯，之一。

我哭笑不得道：“周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周玄礼笑道：“来喝酒哇。”

我还欲说些什么，周玄礼却不由分说将我拽下车来进了胡同。我看他这样熟门熟路，显见的不是第一回来了，再想到方才死活不愿同千千见面的情态，怕是已经在此地吃过了千千姑娘的闭门羹了。

我暗想，原来也不止我一人求而不得，脚下略有凝滞，便在外头磨蹭了一会儿，多看了几眼北京的胡同儿，只觉得与上海的弄堂一样，极具本地滋味。我看着这些与韩廷仲所居别无二致的四合院，却想着不过是隔了几条街，怎么一样的房子就成了风月场了呢？

周玄礼看穿我的心思，道：“你这是头一回来罢？”

我点头，周玄礼道：“八大胡同原也不是风月场，当年徽班进京下榻多在此地，后来四喜、春台班子相继也来，所以老北京有句俗语叫做‘人不辞路，虎不离山，唱戏的不离百顺、韩家潭’。”

我来了兴趣，道：“这么说，这一带原先是戏班子住的地方？”

周周玄礼点头道：“不错，你看这韩家潭，康熙年间，李笠翁就曾在此居住。“四大徽班”进京后，三庆班曾设在韩家潭，老北京的梨园公会就设在36号院。”说着指于我看。

那是一幢三进三出的四合院，本来古韵十足，然而门脸儿上却有数盏乳白色的的电灯，早就冲淡了七分古韵，还添了几分俗不可耐。

灯上红漆书写了字号，门框左右各挂一块长方形的铜牌，拿黑漆在上头写着“一等”二字，我心知这就是周玄礼所说的小班了。不由问道：“昨日笠翁居所，今朝清吟小班，不知道这里头又能上演多少‘得成比目何辞死’的戏码呢？”

周玄礼道：“这你就自作多情了，这里头能有多少情义呢？再说，八大胡同的兴盛完全是因为男伎相公而起的。民国二年妓女解禁，相公凋零，八大胡同原来的堂子才成了妓院的天下。”

民国初的妓院兴盛我是知道的，不仅多的是达官显贵来寻乐子，更有参众两院的幕后活动在此进行，不然也不会有“两院一堂“之说，但”男伎相公“的说法，却是头一回从身边的人口里得知，难道书上写的在现实中确有其事？不由结结巴巴道：“男、男伎相公？”

周玄礼看我一脸错愕，笑道：“忘了我们砚清还是个童男子，就跟你讲这些，你只当没听见也就罢了。”

然而昨日惟勤与我交谈仍旧在耳边回想，若果真如周玄礼所说，伶人籍的小灵芝如何能够背负着梨园那不为人知的恶名，嫁到江家呢？

然而苦思无益，我只得混抹开话题，强笑道：“别看周三哥不在北京，对这里头的门道可算是清楚的很，当得起一个行家的名头了。从前倒是不知道三哥这般博古通今，倒是小弟失敬。”

周玄礼笑道：“你也学坏了，不过难为你这样夸我，我也得对得起你这句夸赞。咱们今日不去茶室，只拣那清吟小班去，也学那文人骚客的风雅一回。”

我笑道：“我猜猜，恐怕是因为千千姑娘在这小班里头吧？”

周玄礼愣了一愣，明白过来后无奈笑道：“看来你家大哥已经把这事儿告诉你了，你如今只管取笑于我，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也是不怕的。”

我笑道：“最知道周三哥行正品端。“心里却在笑话他死鸭子嘴硬。

算上上海的那两回，我这也算是三进宫，因此便不似先前那般无措，只管跟在周玄礼身后，那站院子的穿着干净，待人笑脸相迎，但却不负责引领，有个干干净净的老妈子过来领着，却是摸到了西侧的一处偏房。

可见得这位姑娘，并非什么名角儿。我暗想，然而进了屋，却觉得屋里的陈设十分素雅，长条餐桌、雕花妆台、一张铁木大床，上头是绣花的幔帐，座钟茶具一应俱全，倒像个寻常人家女孩子的房间，心里暗暗呐喊难道清吟小班的女孩子都这般良家不成？脑子里想了想千娇百媚的千千换了寻常人家的装束，只觉得好笑。

老妈子向周玄礼道：“爷，阿秀还在出局回来的路上，得劳烦您在此处略等一等。”

周玄礼向老妈子道：“等阿秀来了也不忙过来，今儿主要是来吃饭的，叫阿秀捡拿手的做来。”

老妈子欠身道：“不知道这位爷可有什么忌口？”

周玄礼道：“我这位小老弟没什么忌口，却是个讲究精致吃食的人，你叫阿秀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拣那拿手的菜肴做来也便是了。”

那老妈子应了一声，摆好了茶果才退了出去。我笑道：“这位只问了我的忌口，却不问三哥的口味，显见得是门儿清了。不知道三哥来北京短短几日，却有几日是泡在这温柔乡里的呢？”

周玄礼摇头道：“你跟着你大哥在一处，果然是学坏了，我好心好意带你来吃些精致吃食，你倒在这里揭我的短处。”

我笑道：“哪里是揭你的短处，明明是羡慕三哥到了哪里都有女孩子喜欢。”

周玄礼道：“我哪里由你招女孩子喜欢，你是不知道，你走后千千没少挤兑我们。”

我忙摆手道：“这笔账，三哥可不要记在我头上。”

周玄礼道：“看把你吓得，哥哥虽说混一点，这个道理自然是懂得。”

他话虽如此，到底面有不忿，我心道麻烦，便想着岔开话题，因问道：“我听着这位阿秀姑娘的名字起得倒很是不同，什么蝶粉香玉的听得多了，还是这样素净的名字有味道，想来定然人如其名，不过听三哥方才吩咐，这阿秀姑娘还兼职这里的厨娘么？”

周玄礼哈哈大笑，道：“她也不过是在这里挂牌接客的一个姑娘，旁的姑娘都是琴棋书画诗酒花，偏她是做得一手好菜。我到了北京的头一天便来了这里，倒是把嘴巴养的刁巧，再去什么新丰楼、安福楼统统的吃不惯了。”

到了北京的头一天便来，这里头大有乾坤。我看着他但笑不语，周玄礼不自在道：“也是被朋友带过来，你别多想了。”

我笑道：“我若要我不要乱想，就得跟我说个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