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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六避迹藏时4（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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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珠儿走过来，面上却有些担心，道：“三少爷，您头上的伤，是大好了罢？”

我哈哈一笑，道：“就是挨了这两下子，硬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这才世事想得通透了。”

二哥看看我，这时却向珠儿道：“坐了半会子，我也有些渴了，你去倒杯水来我喝。再去给砚清泡杯茶。”

珠儿道：“三少爷喝什么茶？”

我摆手道：“也不必麻烦了，就跟二哥一样的水就行。”

二哥执拗道：“还是泡了茶来，就上回玉琅泡剩下的茶，应该还有不少，横竖咱们这里也没有人喝，这回就拿出来泡着吧。”

珠儿依言去了，我这是明白过来，二个是特意支开珠儿，好留些时间给我二人说话，只不知什么话要避开珠儿，因笑道：“二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二哥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倒也没什么旁的事情。”

我道：“二哥与我还要耍这些心思么？”

二哥似乎斟酌了下词汇，道：“那镯子的事情，还是不要叫大娘知道的好，她老人家倒也不看重什么，只不过对这长幼尊卑分外留心，我怕到时候有什么误会，别为难了珠儿。”

我点头道：“二哥考虑的是，弟弟记下了。”

良久不再发言，我心道这交代也交代完了，况且本来也是来找傅玉琅，便想着告辞。冷不防二哥忽然一句：“砚清，你变了许多。”

我心里一惊，强自镇定，故意道：“是么？变胖了还是变瘦了？”

二哥闻言忍不住淡淡一笑，道：“确实是变瘦了些，你现在不似往日那般嗜甜，也很能吃苦，昨日的苦瓜汤，难为你竟然喝下了。”

我笑道：“那日里挨打，爹走之前特地在园子里摘了个苦瓜与我，我再是挑食，也不敢驳了爹的面子不是？”

二哥点头道：“原来是这一层缘故。不过，”他顿了顿，道，“你从前饮食，越是精致的越是喜欢，昨日里对着那一道老蚌怀珠，却是发出了损食耗材的感慨，听珠儿说，你还想这向豆苗儿学些劳作的技能，竟是以后事事亲力亲为的念头，因此才说你与原先的少爷行径大为不同。”

我当下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道：“二哥，其实也是在抱犊崮山上一个月的缘故。就拿这一道饮食来说，咱们成日在家里，只知道什么是玉盘珍馐，哪里想到一山之隔，就有这么多困苦。那些人的遭遇就是浮冰底下的水，日夜东流，可咱们站在冰上的人却是不知道的。”

二哥道：“你说的在理。”

我越发起劲，道：“这便是了，许多人吃都吃不饱，我不能扶困济危，还要在家里讲究舌尖味道，岂不是等着遭天谴的么？”

二哥笑道：“你这样说，叫我想起来杜工部的‘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竟是有几分侠义的味道了。”

我泄气道：“我既没有惟勤那样的功夫傍身，到哪儿去行侠仗义呢。”

二哥笑道：“这话听着倒是狭隘了，都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又有计利当以天下计之说，小到助人大到报国，不都是侠义之二字的具体体现么？”

我道：“这倒是，像二哥这样能够好好读书，也像是古时候那些人物似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二哥道：“这后一句却是过时了，应当改改，”他托腮想了一会儿，“怎么改我倒是一时想不出，不过我这样子读书究竟是于国于家无用，总该是像傅玉笙一样，方才是侠义正途。”

我故意道：“他不过一个写新闻的，再说这不都被赶回来了么？还什么正途不正途的呢。”

二哥道：“这也是局势所逼。不过这次回来也是有回来的妙处。”

我奇道：“这有什么妙处？”

二哥笑道：“玉琅没有和你说吧？傅老先生自从身体不好，私塾渐渐地也冷清下来，正好玉笙这时候回来，替了傅老先生教学，私塾便可以继续开设下去了。”

我心里一动，二哥浑然不觉，继续道：“听小六子说，玉笙为人谦和，端的是与老先生的严肃不同，偏又能寓教于乐，村子里头的孩子们都喜欢得紧，上学也不是一件苦差事了……”

耳边听着二哥絮絮叨叨，却不由自主的想到自打回了豆城，傅玉琅似乎是再与我没说过什么话儿，这几日唯一的一次共进晚餐也是刻意躲避我的目光。这样想着，便如有人拽着肠子在肚子里头生生打了个死结，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傍晚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碧云轩里。虽则久已没有人住在这里，庭院中仍是花草竹石满目，并摆放着香兰、月季等各色盆景，若不是盛夏暑热，真要误以为此际正是草木知春、人间四月了。

美则美矣，然而碧云轩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个散心的好地方。上回我在这里，惊了傅玉琅的午憩，也参破了自己的酒后轻薄。这样想着，似乎又看到傅玉琅侧躺在罗汉床上，颈上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发髻零零乱乱额的垂下来，有点子鬓垂香颈云遮藕的韵致。

房间里轩窗微启，有些许微风进来，拂过颈上乱发，于是就看见了就在这样标致的脖颈上，有一方触目惊心的咬痕，牙齿的尖利依稀可见，结痂周围泛着淡淡的青紫。

那是我造的业。

本来不期望能得到原谅，但是后来北京之行，遍历火车劫案、千佛山巅、京华烟云，一起走过的路，说过的话，流过的泪都如昨日重现。她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她的温度还在掌心温存，然而兜兜转换回到豆城，竟是又回到了起点。

若不曾有过温言软语，那么今日冷淡，也不以为意。但恰恰是有过了一份温存，今日的冷淡便也格外难熬。

信步闲庭，就这么走进了屋子。然而不等转过多宝格子架，却见有人影垂在地上，瞧着身形纤细，该是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