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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九藏血化碧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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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路上，傅玉琅见我神色凝重，也不多说什么，到了院子里却并不进屋，而是坐在井栏旁专注着看那井水。我看她此时仍是白日的那一身衣裳，风吹裙摆飘拂生烟，行坐井边越发沾染幽幽寒气，不由道：“风寒露冷，还是进屋罢。”

傅玉琅却答非所问道：“你来看看，这井水里头映着星星。”

我想到二姐人死化成星子的说法，心里一痛，便没有过去，然站在院子里却瞧见屋檐展翅处，有疏星斜斜的荡在尖儿上，得意的一闪一闪。

正分神间，傅玉琅忽然单刀直入，道：“以后不在豆城了，不拘在哪儿，只要看看天上的星月，也便能够安心了。”

我一惊，难道何思泽在山上所言已被她大半听去了？转头看向她时，却见暗暗昏色里轮廓都看不甚分明，唯有一双眼睛里顾桥河水漾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徘徊在在河道里，却不曾有半点漫到岸上来。

她看着天空里的星子，轻轻道：“我记得有一年中秋，撞见了扫帚星，那时候二娘说了些不吉利的话儿，还被大娘制止。可如今不用看着星象，也知道是兵燹之祸的征兆。”她转过头来看着我，道，“我们能同在一片星辰下，便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风声飒飒，吹得物换星移，小时候仰望星空，总会有风吹星动云不动的错觉，大了才知道星子的位置亘古不变，那一套星动云不动的理论，不过是为云彩作一回多情。我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比云彩，幸运不知几许。

一时间亦是情难自已，不由上前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在她耳畔轻轻道：“玉琅，我没有玉笙哥那样伟大，现在也还不太懂得为国为民，但是，我知道巢覆卵破的道理，我愿意为了你，去选择玉笙哥的选择，去做守土护国的事。”

她的手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终于轻轻环住我，低喃道：“我只有一点要交代，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遇到什么境况，千万要记得保护自个儿，千万……”她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但怀里微微颤抖的身体告诉我，那是她在压抑自己的哭泣。

原来，不是不害怕。

我握住她的肩退开一点，低头看过去，果然眼圈粉腻融滑，我轻叹一声，掏出手帕去轻拭她脸颊，道：“你的话，我不敢不听。”

忽然何思泽从里屋叫了一声“砚清，”我看过去时，却见何思泽从暗影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神色，眼神却是向外，聚焦在某一个点上。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向上涌，手脚却是如堕冰窟一般，竟动弹不得。

珠儿搀着二哥站在门口，正在进退两难，夜色里只瞧见二哥一张脸儿白的骇人，似乎是一直这样缺血的脸色，又似乎今日更甚于往常。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额角又是针扎一样的疼，一时间辨不清来往。

不偏不倚的，恰恰是今日，在我终于决定放下这一段暗恋苦思之时，被最不想撞破的人，撞破了这一桩心事。我如何算得到，连炎炎夏日里都不出园子的二哥，竟会在这暮秋，到了傅宅！

老天爷，这便是你作弄人的好手段！

二哥终于开口，打破一片死寂，道：“玉琅她……这几日里没有回家……我想着……来看一看她，我、我……”一阵剧烈的咳声打断了他的话，苍白的面孔这时反倒显出病态的酡红，我忙上前几步扶住他伛偻的身子，嗫嚅着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二哥扶住我的手臂，慢慢的喘了一会儿，才道：“玉琅没事就好，你多陪陪她，我也不能在这外头多呆。”他松开我的手臂，扶住珠儿，轻轻道，“咱们回去罢。”

珠儿凉凉的看了我一眼，顺从的扶着二哥出去，我想拔腿追上去，两腿却像是灌了重铅，想伸手拽住他，手臂却是悬在半空里，不知如何发力。我只能一个人站在风口儿，眼睁睁看着他二人身影消失在傅宅大门后，耳听得车子启动的“突突”声，然后是轮胎摩擦地面，刺得人耳膜生疼。

何思泽走过来向傅玉琅道：“外头冷，玉琅小姐还是进屋去罢。”

傅玉琅抬头道：“天色晚了，我爹这里也没什么了，咱们都回去罢。”

我惊愕回头，搞不清楚她为何要在这的节骨眼上回去，便是回去也该是我与二哥解开心结之后。可解开心结又是何其困难，难道是上下牙一碰就能解得开的么？

傅玉琅浑然不觉似的，回屋简单收拾了下，出来自顾自的走出去，我一把拽住她，急道：“你先住在这里继续照顾傅老先生，我回去跟二哥……摊开说一说……”

傅玉琅笑道：“你需要敞开心扉的同砚淇谈一谈，难道我就不能同他开诚布公？砚清，毕竟砚淇待我至诚。”她另一只手搭在我的手臂上一点点推开，“砚清，我们并无出格，至于谁喜欢谁，都不是个错处。”

她眼中星光萤火在璨璨然漫开来，带着灼灼姿态，几乎在暗夜里亮了一整条的顾桥河，倒叫人心思安定下来。

我想起二哥在新婚之夜便与她挑明珠儿一事，如今却轮到傅玉琅去挑明心思。原来老天冥冥中也自有安排，好运气断不会叫谁用而不还。

屋内的炭火烧的旺旺的，烤的人前胸郁燥，脊背上却带着外头的露凉，连带着一颗心也在冰与火之间左右摇摆，不知道该偏倒向何方。傅玉琅照常伺候着二哥用药，又从瓷罐子里挑出数枚蜜饯，自语道：“这里头梅子不多了。”

珠儿自然接话道：“这还是咱们夏末的时候腌制的，本来腌的就不多，这些日子二少爷都是能省则省……”说到一半又意识到这会子似乎不是聊家常的好时机，只得讪讪住口，拿眼睛偷觑二哥神色。

二哥这时放下药碗，那毛巾擦了擦嘴，笑道：“既然梅子不多了，你们今日就再去做一些，我和砚清在这里说说话。”

傅玉琅这时怔了一怔，手上抱着的罐子也忘了放下，只看着二哥，二哥笑道：“去吧，天气转冷，可以多做一些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