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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中心藏之1（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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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的药似乎起了作用，傅老先生近来安眠有食，症状似乎渐渐地轻了。但大姐那边却又出了症状，倒不是大姐身子不适，而是过了预产期这孩子却迟迟不来，两家子都着急的什么似的，却也不敢表现出来，连个年也没能过个安生。大娘在南京偷偷的写信过来，可怜林先生这边把捯饬老年健忘症状的书将将收拾妥当，又得为着大姐再把他们给翻箱倒柜出来，只是因为不清楚大姐的脉象症状，因此总不得其法。

江家长子比预计的时间足足推迟了一月有余，等到孩子呱呱坠地，江家一看是个男孩，自然高兴非常。大娘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尘埃落地，赶紧的电贺弄璋之喜，又张罗着一大家子去北京，我和二姐从豆城出发，大娘一行从南京出发，中间不必汇合，直奔北京江家。

距离上次来北京已经是相隔近一年，只不过冬季总归比之初春要多几分萧条，只有几只麻雀在地上蹦蹦跳跳，然而蹦跶了半天却找不到什么食物，我把手伸进口袋里，这才想起来因为自己犯别扭，傅玉琅给预备的一些果脯蜜饯，统统没有带上。只好在心里默念：抱歉啊，抱歉。

二姐这时蹲下来，打开手帕，把帕子里剩下的小零食轻轻扔在地上，那小麻雀猫着步子试探着的凑过来，身上竖起的羽毛像是披着御寒的蓑衣，一双小眼睛骨碌碌的打着转，然而在啄食了几下后，便没了戒备，放心大胆的蹦跳过来专意进餐。忽而一队鸽子划空而过，盘旋来又盘旋去，带来忽忽哨响，场景倒也难得，二姐不由起身，只是这突然起身难免吓跑了方才还在进食的麻雀。

二姐扫兴道：“你看，你把他们吓跑了。”

我看了她一眼，道：“我怎么没把你给吓跑呢？”

二姐道：“因为我是个好人，不嫌弃你来着。”

我嗤之以鼻，但在大街上也不好跟她一个女孩子拌嘴，只得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然转头向别处看去，正巧对上惟勤一双带笑的眼睛。我笑道：“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你不嫌冷我们可还冷着呢。”

惟勤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两个烤的焦糖的红薯，笑道：“这不是路上给你们买东西了么，便是不想吃，留着暖暖手也是好的。”说着递过来。

红薯在惟勤身上该是有一会子了，因而并不烫手，只听二姐笑道：“怕是你们家灵芝老板馋了，我们俩不过跟在后头捡漏儿呢。”

我回头道：“所谓看透不说透，方是好朋友，好人，你怎么连这点道理也不懂。”

二姐撕开红薯一角，袅袅热气散出来，到把她的面容蒸的朦胧珑的，她一边小心的拈起小块红薯，一边道：“岂不闻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直’之一字可是首当其冲，我这看得通透点的分明，才是朋友呢。”

我笑道：“说不过你，以后我也不叫你二姐，只叫你先生，可好？”

二姐笑道：“我从不强人所难，你爱叫什么叫什么。”说着自己先走了。惟勤笑着拿过地上的行李，交给一同跟来的年轻人。

我在后边轻声道：“方才是和灵芝老板有约？”

惟勤笑着点头，我笑道：“怪道看不出你这脸上半点冬日的气氛，竟是三春桃李都开在你小子的脸上了。我们前次来也不是没见过，怎么这回不来一同迎一迎？”

惟勤道：“你这人脑子一向不好使，我也不甚怪你。你看看这一同来的家人，若是知道我带着个娇俏的小娘子来，家里不是要闹翻天么？”

我笑道：“看来家里最近也在操心你的事。”

惟勤道：“别提了，三天两头的，什么张次长的小幺女儿，王总长的外甥女儿，林林总总提了不下十多个，每日里斡旋这些事就够我烦的了。因此和傅大哥的交流也少了，若不是你来电报，我还不知道他去了两广，不过最近也快要回来了。”

我笑道：“你别混抹开话题，只说这莺莺燕燕，可有入得眼来的？”

惟勤斜睨了我一眼，道：“你这人脑子一向不好，我也不甚怪你。”我听了哈哈一笑，也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外头繁花再好，总不及自己眼前的这一朵。

我笑道：“那也是要恭喜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正是戏文里唱的，世间难寻的美事儿。”

惟勤这时看了看我，道：“我也不知道你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装出来的，这几日伯母先到，早把你的事情都和大嫂说了，我在旁边听得虽然囫囵吞枣，却也能大概摸索得出。然今日看你，竟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真是叫我佩服得紧。”语毕垂头低声道，“我实在想不到，若有一天我和灵芝也到了这步田地，我该怎么活？”

我啐道：“不知道说点吉祥话，还有自个儿不指望自个儿好好活的。你和灵芝姑娘天造地设，又是两情笃定，纵然有人来挖墙脚，那灵芝姑娘也定然是岿然不动，哪里像我那两位，忽悠两句就跑了。”

惟勤一笑：“你这样子也好，怪不得傅大哥总说，你这样举重若轻的性子倒像是做大事的。”

我心里一楞，从前倒不觉得举重若轻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干系。冷不防二姐回头道：“傅先生抬举他是因为不了解，你们两个在一起玩了这么久，怎么也这样瞎说？”

我道：“怎么旁的事情不见你耳朵这样灵光？”

二姐不再理我，扭头朝前走着，惟勤哈哈一笑，过来揽住我的肩，摇头不语。

议院事急，姐夫江惟志没能请假，惟勤托他哥哥的福，倒是更加清闲了。江府得了长子长孙，门前少不得车水马龙，只是江家一向沉潜，婉拒了不少的拜访，连孩子的满月酒也没有大操大办。

我和二姐都向江家太太老爷道喜，两位老人高兴得什么似的，大姐抱着孩子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我送上了给孩子的见面礼，大姐要我抱抱孩子，大娘忙忙拦住，道：“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仔细别摔着。”二姐见状得意的瞅了我一眼，便要上前，大娘又一把拦住她，道：“你也还是个孩子，这里头没成亲的都是孩子，都别抱了。”

我好容易憋住笑意，问道：“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