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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第1页）

经过这许多日子许多事，吴成德早已看清了他是怎样的人，这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癞皮狗，一个让人不愿意挨的烂货，可是，尽管如此那也不能上门欺客，再者，毕竟自己已经混到这个份上，既然他来了，就给他简简单单摆了一桌，让梁建海把账记到他的名下。

梁建海是供销社的老职工，平时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不过有一点倒是让人不嫌弃，那就是胆子不大能受得了窝囊气，也正是这一点，吴成德才同意接受他到旅饭店来上班，而且还对他施以重任，让他负责饭店事物，招呼客人，其实就是一个小负责人。

梁建海心里也明白，每到有工商税务什么的客人，都是记在吴主任的名下，这个人自然也会记到一块，说彻底吴主任名下的账也就是旅饭店内部报销的账。

几杯酒下肚，借着酒劲，张贤寿又开始诉苦，大诉特诉，好像这次是吴成德故意坑他似的。

吴成德知道他是个不值得动气的人，听得不耐烦了，就说让他把所有剩下的服装拿来供销社的门市部代卖了吧，多少处理个钱，总比烂在家里强，正好隔壁的门市就是特价门市。吴成德这样说，其实心里明白当时转给他的时候，他连本钱都没准备给，到现在还欠着一半钱没给，想来也无指望，倒不如让他把衣服拿来，也好顶点损失。

张贤寿心里可不糊涂，来叫屈喊冤无非就是一个目的，就是不想还他钱，这要是把剩下的衣服拿来让他处理，处理多少钱不用说，到现在还欠着他三千元钱，他处理下的钱还能再给半个子？你吴成德的脑袋瓜聪明，我张贤寿也不傻！于是，听了连连摇头，说不愿再给成德找过多的麻烦。其实，他心里早已经谋算好要让他女儿去自由市场包个摊位做生意，这些货正好撑撑门面，压压仓底，怎么会拿过来贱卖？

酒足饭饱之后醉醺醺地扬长而去，嘴里说着夸赞吴成德的好听话，吴成德看他就如一个笑料。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个小调侃，也是一个既让人生厌又让人觉得好玩的调味品。

吴成德最近又安排梁建海他们把账再清算一下，到了季末也好向社里有个交代。

梁建海拿着流水账坐在吴成德大老板桌对面的沙发上，把用曲别针别好的单据摊满了茶几。

吴成德最头疼的就是算账，见梁建海拉开这阵势就心烦：“从大的说，具体细项你们去核对就行。”

梁建海见吴成德烦躁的样子，连忙挑了几叠主要的坐到办公桌对面：“我们清算了一下，购买蔬菜开支——”

还没等他把第一句话说完，吴成德就不耐烦地制止道：“不用说购买的了，主要说说这现金转不开是什么原因。”

梁建海连忙把一半的单据又返回放到茶几上，才重新坐回来说：“主要是这几家欠账给拖住了。”他举了举手里的单据，“乡政府一万五，青树村八千，乡电管所一千多，咱的招待费一万七千多，其中里面有咱供销社待客一万二，咱们待客五千多，还有——”梁建海说到这里像被卡住似的，停了下来，还小心翼翼地用眼看了看吴成德。

“还有什么？说呀！”吴成德见他吞吞吐吐的，催促道。

“就是甄小七，三千四百多。”梁建海一气把话说完，挑起眼皮看着吴成德的反应。

这个甄小七是青树这一带的一个混混，自从胡小红一伙消失后，就自称起了一方老大，在方圆多少里地的界面上横行霸道，大名鼎鼎，用他的话说，来吃你的饭喝你的酒，那是看得起你。

第一次相跟着四五个臂膀上刺着图案的小青年来吃饭，吧台的服务员小芳不认识，就拍桌摔杯地给弄了个难看，到算账的时候硬说是菜里吃出了大苍蝇，然后醉醺醺地扬长而去，店里的员工谁也不敢再说什么。后来几次虽然没有挑刺，却都是吃饱喝足后字都不签，喊一声“记上”，然后扬长而去。

吴成德对甄七也知道，打过几回照面觉得他的态度倒是挺尊重，这可能也与吴成德做过县上的“名人”有关，多少说来，与吴成德走南闯北人们传说得玄乎有关。不过，吴成德从心里还是不愿多招惹这种人，如果这种人一时失去理智来个翻脸不认人，这个脸可丢不起，所以心里也存在着忌讳。

现在听梁建海说到他，又看梁建海谈虎色变的样子，没说什么：“哦，知道了。你去吧。”

他心里明白这些账是算着有，要着没有，可是，总不能钱不给连个人情也没有吧。

于是，有一天知道甄七一伙又来光临，假装碰巧遇上，主动从二楼请到三楼一间贵宾室，来了顿丰盛的宴请，心想，反正是不出钱，这样吃了还有个人情。再说，恶人怕的是敬，敬他几回下来，不怕他不顾及脸皮。他清楚这类人非常看重义气和脸面，若话不投机，也许立刻就能六亲不认，拳脚相加，甚至动刀动枪，如果一味顺着他来，也许就会知趣而退。而且现在的唯一出路也只有这一条。

甄七虽说是江湖混混，其实早已对吴成德的小有名声有所耳闻，遇到过吴成德几次，也都是互相招呼一声擦肩而过，心里不免对吴成德视若罔闻的傲慢劲有所不服。如今见吴成德将兄弟们请到贵宾室当回事招待，难掩感化之情，当即自饮三杯以谢相待之谊，同随的几个也都争相把酒喝下，吴成德为了表现他善于处朋友，好弟兄的仗义，也不少喝，满满地喝了三大杯，一本正经挨着甄七坐下，湖东海西地说了一些这类人爱听的话。

正要再喝时，被吧台上的小红说有电话来叫去，其实，这也正是吴成德的预先安排，出来喝了几口饮料，匆匆返来席上，说县社有事，与甄七一伙告别而去。这就叫恰到好处，适可而止。一来怕喝多伤胃，二来又不能与这种人深交，怕日后成了浆糊粘在身上。既不失名人和副主任的大气和义气，又不至于与他们过于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