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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山重水复（第1页）

郑新昌已知自己的失态，把口气一变，和气下来：“怎么，你老子说了你半辈子了，这一句话也受不得了？我告你，小军，咱们可不能大意，必须要把工作做在头前，让税务局不能拿住咱的把柄，就是让刘福喜家儿子给抹事，也总得给他找个台阶下才是。”

“我看他这没完没了地查来查去，也不怎么地。还给他找台阶！量他们也查不下个啥！”郑锋军胸有成竹而傲慢地说。

“胡说，这公家饭碗是那么好端的，你看不出来三个人这两天都没有刨根问底？看得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皮毛？”郑新昌纠正他说。

郑锋军嘟嘟哝哝地声音不高：“我看那几个人就没有个行家里手，也只能如此！”

郑新昌听了，也不接他的话，口气一变：“你现在就拿上两条好烟，骑上摩托车跑一趟城里。”

“现在去城里？送礼？给谁？不会是让我去给税务局长送吧？我可再也不去丢人现眼了，你不知道，那姓席的让董知山给我退回来的时候，我觉得多无趣，多添堵。”郑锋军怨气十足地说。

“那是活该！谁让你去给姓席的送礼了，古人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对姓席的了解多少，就送钱！亏你想得到！”郑新昌指责说。

郑锋军嘟哝道：“反正送礼的事，我是再不做了，要送，你自己送去。”

郑新昌一看郑锋军又任性不听话，只好好言相劝：“小军，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让你去给刘福喜老主任送礼。不是让你去税务局送。”

“不就是那个刘有才他爸吗？咱已经给他带不少东西了，每天一顿好酒管着，还要在进城里孝敬他老子，我不去！”郑锋军想不通这个道理，“再说，你能保证知己知彼？”

“呵呵。”郑新昌冷笑了两声，“对别人也许我不清楚，要说和刘福喜，他心里想什么都能猜得到，我告你，刘福喜就是一盒火柴都能看到眼里，何况咱送他两条好烟！你按我说的来，准没错，让他和他儿子说话，总比分我们说要强得多。”

那天，郑锋军依郑新昌的话去了，回来说，刘福喜很热情，他说，中央现在就是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就是要给一部分人创造发家致富的有利条件，一味地扼杀和打击要不得，这是违背改革开放精神的。当时就表示要找个机会和他儿子谈谈。

父子俩相对而笑，不知是会意，还是会心，还是找到了心理依托。这是好几天以来最感到释然的一次高兴。

从邱上检查回来后，刘有才把初步检查情况向稽查队长做了汇报，只有一叠进货单上五六万金额的合计数字，和几页向郑新昌询问的询问笔录，个体户既没建账也没有任何销售记录，其他什么也查不到。

稽查队长这几天正在对几家国营工厂进行抽查，人手本来就不多，刘有才等三人又被抽走去检查举报案件，于是把刘有才检查的情况向分管稽查的任副局长任必长汇报了一下，初步看上去，并不像举报人说的那样玄乎，即使偷几个税，最多也就在千元以下。

任必长听了汇报后，由于涉及举报事项，不敢擅自决定，于是报于易局长，经过商量，召开了一个局长们都参加的小型稽查会议。

在会上，易局长首先着重拿出今年二月份地区税务机关转来的关于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认真贯彻执行〈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转换经营机制条例〉的通知》。条例提出，企业转换经营机制的目标是：使企业适应市场的要求，成为依法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自我约束的商品生产和经营单位，成为独立享有民事权利和承担民事义务的企业法人。

接着，又由分管稽查的任必长传达了税务总局关于加强对国营企业在转化机制中所涉税收加强征管和查收的要求，经会议对稽查力量和查补任务的考量，暂时同意了稽查队长提议的先把此举报案停下来，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对大型国有企业改革中涉税查补力度上的稽查工作方案。

刘有才正瞌睡着有了枕头，自然心里欣然接受，其余两个年轻人这几天跟着刘有才有好酒喝，有好饭吃，还能余外得利，又见刘有才回到局里这样容易交差，从心里对刘有才无不敬重，都以能跟着刘有才这样的好领导工作而庆幸和欣慰。两个人的“工作”积极性也由衷而然地从内心激发出来。

郑新昌过了些日子看税务局的检查销声匿迹，没有了动静，心想一定是给刘福喜那两条烟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和效果，要不然刘有才他们怎么会就此不了了之呢？他们走的时候不是说还要外调吗？可有确切消息传来，他们根本没有到过青树供销社批发站，难道是去了月州？不过，这个猜想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那是绝对不会的，除非是在青树供销社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才有可能再到外地那个零散批发市场去，再说，即使去了月州也不会有什么重大发现，这一点，郑新昌心里还是有数的。

被检查的事情有了喘息的机会，郑新昌马上开始了他的调查，这个举报人一天不查出来，他的心就一天吊着个大秤砣，不能轻松。

但是，这又从何查起呢？总不能见人就问吧。再说，就是问，也不一定人人都会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一定会告诉他。

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要想弄清真相，真是难上加难。

正好，清明刚过，这天上午阳光明媚，春风温和，郑新昌看店里没人，就锁上门走出来，见有一伙人老人正在对面供销社门市部的台阶前聊天，就倒背着手慢慢迈着八字步踱将过去，心想，税务局这几天的检查在邱上村已不是秘密，听听大家怎么说，也许能理出个想要的线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