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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涟策马到梁大人身后:”沈涟。“卫彦挑那匹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只四个马蹄雪白,纵马到我外侧。梁大人说:“千里乌骓难驯。”卫彦抱拳:“卫彦。”那青年迟疑一下才说:“申生。”“申生是故人之子,”梁大人淡淡地补充,“也是利州人,这次与我们同去。”得得作响的马蹄声中,沈涟问申生:“你几年生,多大岁数?”申生说:“我盛临二年生,今年十九岁。”沈涟说:“这样巧,我也是盛临二年生,十九岁。”一行十人即刻启程,长安城在身后渐渐隐没。初出长安时,我私下拉卫彦到一旁说:“危难之际能否护着沈涟?他年纪小,日后多的是活头。”卫彦难得摇头。我大奇问他:“为何不能?”他平淡作答:“主人死,我殉,无法护他。”天经地义,天翻覆地。我一下说不出话,隔一会儿才说:“卫彦,我待你也是一样。”他却摇摇头,低头亲在我额上:”主人不殉,主人活下去。”标题:朝纲不振概要:“不吃马。”卫彦边撕肉边说,“主人吃蛇。我抓的。”路上快马加鞭全抄近道,仅在夜里歇三个时辰。沈涟、卫彦习武不必提,梁泽仁虽进士出身六艺皆精,御马不在话下。只苦了我和申生。七天后我腿根内侧被磨得血肉模糊,临时买了些金疮药,下马进客栈时一瘸一拐。晚间卫彦和镖师们去饮马,申生在客栈院中咋呼:“受不住了受不住了,走慢些。”我们四人先回房,梁泽仁上楼时叹息:“唉,怎么将你养得这个样子……”沈涟回身瞧他,平和说:“申生,不如你自己雇辆车慢慢走?”申生立马闭上嘴。我在最后面说:“我买了创药,待会儿去你房中给你敷。”申生说:“李大夫,你千万要来。”晚间我依约到他房中给他腿根敷金疮药,他痛得满头大汗。“你便是这样怕痛。”沈涟过来靠在他房门口笑说。申生不理会他,敷到一半他叫起痛并挣扎起来。我没有按住他,他身上绣囊掉地,落出块玉牌,上面有个小小的阳刻“曜”字。他赶忙捡起来揣入怀中。我替他敷完后,回房替自己敷。因不欲我的断袖癖多生事端,这些日子我与卫彦都以主仆为名分开住,但他在我隔壁。敷药本身对我简单,只是腿侧疼痛。我刚单手敷上,他就落到我跟前,伸手握住我左手说:”主人,不疼。”我握紧他粗糙带茧的手掌,边用右手给自己上药边忍痛跟他调笑:”论忍痛,我可远远不及你的。”上完之后他自行回去休息了。第二日骑得片刻,金创药再次被血水洇开。我咬紧牙关,权当这双腿不生自己身上。再撑得十余天,内侧磨出茧,不再疼痛。这期间我骑那匹马儿既乖又相当亲近我,我下马时时常来蹭我脑袋。我忘记牵疆绳的时候,它也跟在我身后。因此除了其余马儿吃的糙料之外,每有农户兜售黄豆、豌豆和六七月新鲜的胡萝卜时,我总用自己携带的零散铜钱买来喂它。到八月我们抵达鄂渚州时,因偏南又值盛夏,天气炎热起来。我想着八月正是产梨时候,路上偷偷买几个梨子喂雪花银鬃马,给它解渴。鄂渚最北有富庶小城,可富庶中也透出破败。我们下来吃饭,囤草料、干粮背在马上。期间被乞讨的妇孺幼童缠上,费了一会儿才脱身。纵马经过朱门豪户时,歌舞丝竹之声尚未停歇,门口看家的大狗被喂得肥头大耳。有瘦弱孩子扑上去从大狗口中抢食,在我面前遭狗追咬。梁泽仁在我身旁叹息:“朝纲不振,灾祸连年啊。”我看不下去,叫:”卫彦”,卫彦过去踢走大狗,那孩子捧着肉食笑得无比开心。我要解囊,沈涟按住我的手:“你向来医者仁心,但救他一时,救不了一世。“他喃喃,“我知道该救这些百姓出水火的。”遂续往南。又往南行一月,明明深入鄂渚南边了,却益发荒凉。我们日日干粮果腹。荒野中偶遇农妇提篓经过,篓装深褐饼子。梁泽仁说:”买饼子。”那农妇愣住,梁泽仁下马摸出二十文塞入她手里,自取了十个分发。农妇默默走远,沈涟闻了一下,其余众人忙不迭地塞进嘴里。我一入口土腥味极大,呛咳下全部吐了出来,再看众人皆吐。卫彦过来拍我的背,梁泽仁皱眉问:“这是什么?”沈涟侧身答:“该是观音土,我也是头回见。”我环顾四周,嘴里一阵发酸发苦,几乎盖过土腥味。天地一片灰褐,零星树木没表皮跟绿叶,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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